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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詩集

註解

洞仙歌:詞牌名。原唐教坊曲,後用爲詞牌。又名《洞仙歌令》、《洞仙歌慢》、《洞仙詞》、《洞中仙》、《洞玄歌》、《羽仙歌》。據北宋李明遠《太平廣記·卷三十七·陽平謫仙》引《仙傳拾遺》:「陽平謫仙,不言姓氏。初,九隴廣元西人張守圭,仙君山有茶園。每歲召採茶人力百餘人,男女傭工者雜處園中。有一少年,自言無親族,賃爲摘茶,甚勤願了慧。守圭憐之,以爲義兒。又一女子,年二十,亦云無親族,願爲義兒之妻。孝義端恪。守圭甚善之。一旦山水泛溢,市井路隔,鹽酪既缺,守圭甚憂之。新婦曰:『此可買耳。』取錢出門十數步,置錢於樹下,以杖叩樹,得鹽酪而歸。後或有所需,但令叩樹取之,無不得者。其術夫亦能之。因與鄰婦十數人,於塴口市相遇,爲買酒一碗,與婦飲之,皆大醉,而碗中酒不減。遠近傳說,人皆異之。守圭問其術受於何人。少年曰:『我陽平洞中仙人耳。因有小過,謫於人間。不久當去。』守圭曰:『洞府大小與人間城闕相類否?』對曰:『二十四化,各有一大洞,或方千里、五百里、三百里。其中皆有日月飛精,謂之伏晨之根,下照洞中,與世間無異。其中皆有仙王仙官、卿相輔佐,如世之職司。有得道之人,及積功遷神返生之士,皆居其中,以爲民庶。每年三元大節,諸天各有上真,下游洞天,以觀其所爲善惡。人世生死興廢,水旱風雨,預關於洞中焉。龍神祠廟,血食之司,皆爲洞府所統。二十四化之外,青城、峨嵋、益登、慈母、繁陽、嶓冢,皆亦有洞,不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之數。洞中仙曹,如人間郡縣聚落耳,不可一一詳記也。旬日之間,忽失其夫婦。』」調名本意即詠洞中仙人。敦煌曲中有此調,但與宋人所作詞體式不同。此調有令詞和有慢詞兩體。令詞自八十三字至九十三字,常以《東坡樂府》之《洞仙歌令》爲準,前後闋各三仄韻。音節舒徐,極駘宕搖曳之致。康伯可詞名《洞仙歌令》,潘紫巖詞名《羽仙歌》,袁通甫詞名《洞仙詞》。《宋史·樂志》名《洞中仙》,注「林鐘商調」,又「歇指調」。金詞注「大石調」。前闋第二句是上一、下四句法,後闋收尾八言句是以一去聲字領下七言,緊接又以一去聲字領下四言兩句作結。前闋第二句亦有用上二、下三句法,並於全闋增一、二襯字,句豆平仄略異者。慢詞自一百十八字至一百二十六字,柳耆卿《樂章集》「嘉景」詞注「般涉調」,「乘興閒泛蘭舟」詞注「仙呂調」,「佳景留心慣」詞注「中呂調」,三詞句讀亦參差不一。按張南湖《詩餘圖譜》,前闋六句三韻,後闋七句三韻,前後闋第三句俱七字,第四句俱九字,前闋結句六字,後闋結句九字,此令詞正體也,間有攤破、添字句、添韻者,皆從此出。
題注:傅子立注:「公自序雲:『僕七歲時,見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餘。自言嘗隨其師入蜀主孟昶宮中。一日,大熱,蜀主與花蕊夫人夜起,避暑摩訶池上,作一詞。朱具能記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人無知此詞者,獨記其首兩句。暇日尋味,豈《洞仙歌令》乎?乃爲足之雲。』」劉尚榮按:「此條題注原列調名下,今依全書體例移詞後。『大熱』,傅注本誤作『大熟』,據元延祐本改。」元延祐本無「公自序雲」四字,「僕」作「餘」,「夜起避暑」作「夜納涼」,「獨記」作「但記」;明吳訥鈔本「眉州」作「眉山」,「朱已死久矣」作「朱已死」,「獨記」亦作「但記」,「乃爲足之雲」作「乃爲足之」;《蘇長公二妙集》本「朱已死久矣」作「朱已死矣」,「獨記」亦作「但記」,「乃爲足之雲」作「乃爲足之」。龍本「僕」作「餘」,「眉州」作「眉山」,「年九十餘」作「年九十歲」,「夜起避暑」作「夜納涼」,「獨記」作「但記」;《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洞仙歌〉》引此詞「朱已死久矣」作「朱已死矣」,「獨記其首兩句」作「獨記其首兩句雲『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餘同傅注。按,「公自序雲」云云,見諸家詩話,《墨莊漫錄·卷九》有詳考,可參。
孟昶:龍榆生箋引清·吳任臣《十國春秋·卷四十九·〈後蜀·後主本紀〉》:「後主昶字保元,初名仁贊,高祖第三子也。……帝好學,爲文皆本於理。居恆謂李昊、徐光溥曰:『王衍浮薄而好輕豔之辭,朕不爲也。』然後主亦工聲曲,有《相見歡》詞。」
花蕊夫人:龍榆生箋宋·吳虎臣《能改齋漫錄·卷十六·〈樂府·花蕊夫人詞〉》:「僞蜀主孟昶,徐匡璋納女於昶,拜貴妃,別號花蕊夫人,意花不足擬其色,似花蕊翾輕也。又升號慧妃,以號如其性也。王師下蜀,太祖聞其名,命別護送。途中作詞自解曰:『初離蜀道心將碎,離恨綿綿。春日年,馬上時時聞杜鵑。三千宮女皆花貌,妾最嬋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寵愛偏。』陳無已雲夫人姓費、誤也。」又引宋·蔡百衲《鐵圍山叢談·卷六·花蕊夫人》:「花蕊夫人,蜀王建妾也,後號「小徐妃」者。大徐妃生王衍,而小徐妃其女弟。在王衍時,二徐坐遊燕淫亂亡其國。莊宗平蜀後,二徐隨王衍歸中國,半途遭害焉。及孟氏再有蜀,傳至其子昶,則又有一花蕊夫人,作宮詞者是也。國朝降下西蜀,而花蕊夫人又隨昶歸中國。昶至且十日,則召花蕊夫人入宮中,而昶遂死。昌陵後亦惑之。嘗進毒,屢爲患,不能禁。太宗在晉邸時,數數諫昌陵,而未果去。一日兄弟相與獵苑中,花蕊夫人在側,晉邸方調弓矢引滿,政擬射走獸,忽回射花蕊夫人,一箭而死。始所傳多僞,不知蜀有兩花蕊夫人,皆亡國,且殺其身。」
冰肌玉骨:龍榆生箋:「宋玉《神女賦》:『溫乎如瑩。』《莊子·卷一·〈內篇·逍遙遊〉》:『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杜子美《徐卿二子歌》:『秋水爲神玉爲骨。』」
一點明月:傅子立注:「杜子美《月詩》:『關山同一點。』」劉尚榮按:「句出《玩月呈漢中王》,見《九家集註杜詩·卷二十三》,『點』原作『照』。注引趙彥材雲:『「照」字,舊一本作「點」,非也。「照」字乃出《月賦》「千里共明月」之意。』然而《補註杜詩·卷二十三》引黃希補註雲:『「照」或作「點」,嘗見善本如此,故東坡有「一點明月」之詞。』」
釵橫鬢亂:傅子立注:「公詩:『鬢亂釵橫特地寒。』」劉尚榮按:「句見王荊公《臨川集·卷二十七·題畫扇詩》:『青冥風露非人世,鬢亂釵橫特地寒。』別見《冷齋夜話·卷三·諸葛亮、劉伶、陶潛、李令伯文如肺腑中流出》、《能改齋漫錄·卷八·沿襲》及宋李石林撰《王荊公詩注·卷四十一》。疑傅注誤記作者或『公』上脫漏『荊』字。」龍榆生箋:「歐陽文忠《臨江仙》詞:『水精雙枕,畔有墮釵橫。』」
鬢亂:《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洞仙歌〉》引此詞作「雲鬢亂」。
夜如何:傅子立注引《詩經·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
三更:毛本「三更」上衍「是」字。
玉繩:傅子立注:「謝玄暉:『金波麗鳷鵲,玉繩低建章。』」劉尚榮按:「謝句出《文選·卷二十六·謝玄暉〈暫使下都夜發新林至京邑贈西府同僚〉》。『金波』謂月光浮動,『玉繩』是星名,北斗七星之第五星。」龍榆生箋:「《文選·張平子〈西京賦〉》:『上飛闥而仰眺,正睹瑤光與玉繩。』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曰:『玉衡北兩星爲玉繩。』」《太平御覽·卷五·天部五》:「《春秋元命苞》曰:『玉衡北兩星爲玉繩。玉之爲言溝,刻也。瑕而不掩,折而不傷。』宋均注曰:『繩能直物,故名玉繩。溝,謂作器。』」玉衡,北斗第五星也。秋夜半,玉繩漸自西北轉,冉冉而降,時爲夜深或近曉也。
但屈指:明吳訥鈔本、《蘇長公二妙集》本、茅維《蘇集》本、毛本皆作「但屈指」。元延祐本亦作「但屈指」,有校雲:「一作『細屈指』」。《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洞仙歌〉》引此詞作「細屈指」。
西風幾時來:傅子立注:「公《秋懷》詩:『苦熱念西風,常恐來無時。』」劉尚榮按:「句見《東坡集·卷四·秋懷二首(其一)》。」

簡介

此詞描述了五代時後蜀國君孟昶與其妃花蕊夫人夏夜在摩河池上納涼的情景,着意刻繪了花蕊夫人姿質與心靈的美好、高潔,表達了詞人對時光流逝的深深惋惜和感嘆。全詞清空靈雋,語意高妙,想象奇特,波瀾起伏,讀來令人神往。

佳句

  •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
  • 水殿風來暗香滿。
  • 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 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
  • 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翻譯

肌肉骨頭像冰玉般瑩潔溼潤,本來十分清涼沒有一絲汗漬。晚風來水殿裏絲絲暗香瀰漫。繡簾撩開明月一點偷窺佳人,佳人斜倚在枕邊還沒有入眠,黃金釵橫着墮着鬢髮亂蓬蓬。
從牀上坐起牽着白淨玉手,起來漫步在寂靜的庭院當中,時而可見細數流星渡過銀河。試問夜色如何三更已經過去,月波淡玉繩星隨着北斗低旋。屈指掐算什麼時候送來寒冷,不知不覺流年似水悄然逝去。

評價

張子賢《墨莊漫錄·卷九》:東坡作長短句《洞仙歌》所謂「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者,公自敘雲:「予幼時見一老人,年九十餘,能言孟蜀主時事,雲:『蜀主嘗與花蕊夫人夜起,納涼於摩訶池上,作《洞仙歌令》。老人能歌之。予今但記其首兩句,乃爲足之。』」近見李公彥季成《詩話》乃雲:「楊元素作本事記《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錢唐有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後人爲足其意,以填此詞。」其說不同。予友陳興祖德昭雲:「頃見一詩話,亦題雲『李季成』作,乃全載孟蜀主一詩:『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窺人,欹枕釵橫雲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雲東坡少年遇美人,喜《洞仙歌》,又邂逅處景色暗相似,故檃括稍協律以贈之也。予以謂此說近之。」據此乃詩耳,而東坡自敘乃雲是《洞仙歌令》,蓋公以此敘自晦耳。《洞仙歌》腔出近世,五代及國初,未之有也。
胡元任《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洞仙歌〉》:「《漫叟詩話》雲:『楊元素作《本事曲》,記《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雲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細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錢塘有一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後人爲足其意,以填此詞。餘嘗見一士人誦全篇雲:「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暖,簾開明月獨窺人,欹枕釵橫雲鬢亂。起來瓊戶啓藻聲,時見疏星渡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
晚清·鄭瘦碧曰:坡老改添此詞數字,誠覺氣象萬千,其聲亦如空山鳴泉,琴築競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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