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詞牌名。據說,《水龍吟令》最早爲北齊一組古琴曲,《北齊書·卷二十九·鄭述祖傳》:「述祖能鼓琴,自造《龍吟十弄》,雲嘗夢人彈琴,寤而寫得。當時以爲絕妙。」同時,漢馬南郡《長笛賦》雲:「近世羌笛從羌起,羌人伐竹未及已。龍吟水中不見己,截竹吹之聲相似。」故人亦以龍吟喻笛聲,如南朝梁·劉孝先《詠竹》詩:「誰能制長笛,當爲吐龍吟。」北周·庾(Yǔ)開府《對酒詩》:「惟有龍吟笛,桓伊能獨吹。」入唐,君王出行有儀仗鼓吹,所奏樂曲有《龍吟聲》。《新唐書·卷二十三下·〈儀衛下·大駕鹵簿鼓吹〉》:「大駕鹵簿鼓吹,分前後二部。……凡鼓吹五部:一鼓吹,二羽葆,三鐃吹,四大橫吹,五小橫吹,總七十五曲。……鼓吹部有扛鼓、大鼓、金鉦小鼓、長鳴、中嗚。扛鼓十曲:……大鼓十五曲,嚴用三曲:……小鼓九曲:……皆以爲嚴、警,其一上馬用之。長鳴一曲三聲:一《龍吟聲》,二《彪吼聲》,三《河聲》。中鳴一曲三聲:……」《龍吟聲》爲出行中吹打之儀仗樂。而宮中娛樂時,亦有類似之笛曲,李太白《宮中行樂詞八首(其中)》:「笛奏龍吟水,簫鳴鳳下空。」杜少陵《劉九法曹鄭瑕丘石門宴集》詩:「晚來橫吹好,泓下亦龍吟。」除宮廷樂外,唐民間亦流傳一種擊打樂《龍吟歌》。中唐時,李長吉作《假龍吟歌》,歌爲雜言,前半四言,後半七言,全用仄聲押韻,韻字則入聲與上聲交替,語言亦奇崛險怪,用諸奇喻寫龍吟聲。假者,假借也,藉龍吟歌作雜言歌詞。唐樂曲名雖有「龍吟」而無「水」字,但唐人理念中,龍與水密不可分,故唐人亦多以龍吟喻水聲。如李太白《夢遊天姥吟留別》中有「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晚唐張承吉《題李瀆山居玉潭》詩用「一聽夜龍吟」喻潭水聲。另,《易經》雲:「雲從龍,風從虎。」故以龍吟雲起,虎嘯風生。每逢旱時,君王便下詔祈雨。唐玄宗時嘗詔修龍壇、龍堂,以供祭雨。由唐俗知,龍與水不分,故《龍吟聲》或《龍吟歌》應衍《水龍吟》之曲名曲調。對於詞名之源,毛稚黃《填詞名解·卷三》謂本於太白詩「笛奏龍吟水」,而陳元龍《〈片玉集〉注·卷十》謂本於長吉詩「雌龍怨吟寒水光」。對於最早用此調填詞者,一說唐末五代時道士呂洞賓,而《歷代詩餘·卷七十四》謂柳耆卿;一說爲東坡。《詞律》《欽定詞譜》均列此調,所舉體格頗繁。《詞譜》共列二十五體,並謂「此調句讀最爲參差,今分立二譜」。一譜爲起句七字、次句六字者,以東坡《水龍吟·露寒煙冷蒹葭老》爲正體,雙調百二字;一譜爲起句六字、次句七字者,以秦少游《水龍吟·小樓連苑橫空》爲正體。又,《高麗史·樂志》所錄無名氏《水龍吟慢·玉皇金闕長春》詞,雖亦爲雙調百二字,然句讀韻律與蘇詞、秦詞迥異,名《水龍吟慢》。茲以歷來傳誦蘇辛兩家之作爲準。百二字,前後闋各四仄韻。又前後闋第九句第一字並是領格,宜用去聲。結句宜用上一下三句法,較二二句式收得有力。《水龍吟》的異名亦多,如少遊詞有「小樓連苑橫空」句,故名《小樓連苑》;吳七郡王詞結句爲「片片是,豐年瑞」,故別名《豐年瑞》;方味道《壽趙丞相》詞結句爲「長是伴,莊椿歲」,故亦名《莊椿歲》;歐陽文忠詞「縷金裙窣輕紗」,名《鼓笛慢》;史梅溪詞名《龍吟曲》等。
題注:《全宋詞》修訂本注云:「案此首別誤作周美成詞,見《詞學筌蹄·卷一》。」《全宋詞》周美成詞中該首列入《存目詞》。
章質夫:宋建州浦城(今屬福建)人,名楶(Jié),字質夫。章簡之孫。以蔭補孟州司戶參軍。宋英宗治平四年(西元一〇六五年)進士(明嘉靖《建寧府志·卷十五》),知陳留縣。歷提舉陝西常平、京東轉運判官,提點湖北刑獄。宋哲宗元祐元年(西元一〇八六年),權成都府路轉運使(《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三百七十六》),以直龍圖閣知慶州,敗夏人於環州城下。紹聖四年(西元一〇九七年)知渭州,帥四路兵出胡蘆河川,建平夏等二城,環慶、鄜(Fū)延、河東、熙河諸路相繼拓境築城,以迫西夏。元符元年(西元一〇八六年)襲潰圍攻平夏之夏軍,俘其悍將。宋夏議和,擢樞密直學士。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西元一一〇一),拜同知樞密院事,後授資政殿學士。崇寧元年(西元一一〇二年)罷爲中太一宮使,卒,諡莊簡,改莊敏。生平見《宋史·卷三百二十八·章楶傳》。
非花:傅子立注:「白樂天詩:『花非花,霧非霧。』」劉尚榮按:「句見《白氏長慶集·卷十二·花非花詞》。」
從教墜:傅注本「墜」下衍「地」字。按詞譜,此句只應有七字,今據元延祐本、明吳訥鈔本、《蘇長公二妙集》本、毛本刪。
拋家:毛本作「拋街」。
又還被:清鈔本缺,空二格。今據元延祐本、明吳訥鈔本、《蘇長公二妙集》本補。又,沈鈔本、珍重閣本作「依前被」。
鶯呼起:傅子立注:「唐詩:『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幾回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劉尚榮按:「詩見宋葉翠巖《海錄碎事·卷七上·〈女·打起鶯兒〉》。一說此係金昌緒《春怨》詩,見《全唐詩·卷七百六十八》。」
萍碎:傅子立注:「公舊注云:『楊花落水爲浮萍,驗之信然。』」劉尚榮按:「東坡《再次韻曾仲錫荔枝》詩:『柳花著水萬浮萍。』其自注雲:『柳至易成,飛絮落水中,經宿即爲浮萍。』,類此。陸陶山《埤雅·卷十六·釋草》亦持此說雲『楊華入水化爲浮萍。』然而此說有誤,不符合科學道理。」
塵土:傅子立注:「唐陸魯望《惜花》詩:『人壽(傅注本誤作『專』,據《全唐詩·卷六百十九》改)期滿百,花開唯一春。其間風雨至,旦夕旋爲塵。』」劉尚榮按:「見陸魯望《甫裏集·卷十三》,又見《全唐詩·卷六百十九》。」
本詞構思巧妙,刻畫細緻,詠物與擬人渾成一體,把楊花比喻爲一個想離家出走、萬里尋郎的思婦。楊花雖然像花,但沒有鮮豔的色彩,沒有美麗的姿質,沒有人憐香惜玉,任憑它被東風吹落。它離開枝頭,好似孩子離開了家,它傍在路旁,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看上去楊花似乎對楊樹無情無義,實際上卻是含有深情。它團團逐隊成球,滾動中損壞了柔腸,它躺在路邊,似在睡覺,聚而又散,散了又聚,像是很困的女子,嬌眼睜睜又閉上眼睡去了。夢中,她隨着春風,萬里漂泊,苦苦尋覓,尋覓情郎。一陣風起,吹得楊花四散,好似夢中少女,被鶯叫聲喚起。
上闋以花爲人,以人寫花,楊花美人,契合爲一。下闋抒發傷春惜花之愁。由「不恨」到「恨」,欲進先退,由楊花到落紅,宕開一筆,而後折回楊花。一夜風雨,早晨雨停時,落花散在泥地、漂在水中,已難以拾起來了。末以點點楊花與離人珠淚渾融爲一。融情於物,以物體情,神來之筆,令人叫絕。全篇賦物言情,虛實相生,筆墨入化,有神無跡。
此詞西窗燭版本據古典文學出版社影元本《東坡樂府》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