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碎離愁:意思是風搖翠竹的響聲,把飽含離愁的心都快要敲碎了。
風搖翠竹:宋·秦觀《滿庭芳·碧水驚秋》:“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
吹簫聲斷:傳說春秋時蕭史善吹簫,作鳳鳴。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築鳳台以居。此用該典,暗指夫婿遠離。《列仙傳·簫史》:“簫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於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鳳鳴,居數年,吹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爲作鳳台,夫婦止其上,不下數年。一旦,皆隨鳳凰飛去。故秦人爲作鳳女祠於雍宮中,時有簫聲而已。”
倚(yǐ)樓人獨:獨自一人倚僂。
“滿眼不堪三月暮”句:所看到的都是暮春三月的景色,令人傷感得受不了。不堪,不能忍受;三月暮,晚春時節的景象。
千山綠:春花落去後一片翠綠,指夏天將到來。唐·李賀《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千山濃綠生雲外。”
試把:四卷本乙集作“試將”。
一紙寄來書:寄來的一封書信。
“相思字,空盈幅”句:意謂信上寫滿相思的話,也是徒然。盈幅,滿篇。
“相思意,何時足”句:意謂這種相思的感情,什麼時候才能得到滿足。
羅襟(jīn):指絲綢衣襟。
盈掬:滿把。形容眼淚很多。
行客:指女子所思念的人。
垂楊:即垂柳。
礙(ài):遮避。
離人:傷離的人。女子自謂。
立盡月黃昏:意思是從清晨立到日沒月出。
欄(lán)幹曲:欄干的角落。
這是一首“代言體”的閨怨詞,述說閨中女子與情郎分別後的離愁別緒及相思之苦。
起始三句,是“紗窗外,風搖翠竹,敲碎離愁”的倒裝,把“敲碎離愁”寫在首句,不僅是韻腳的需要,也起到開篇點明題旨,扣住讀者心絃的作用。“敲”字使人體會到,主人公的心靈受到撞擊,“碎”是“敲”的結果。也就是說,主人公本來就因爲與情人離別而憂愁的心緒,被風搖動翠竹的聲音攪得更加煩亂了。且環境的幽美,更襯托出主人公的孤寂、愁悶。“敲碎”既體現了靜中之動,又以動襯靜,“離”字點出了詞中之情。
“人去後,吹簫聲斷,倚樓人獨”,寫出主人公的生活狀況:所愛之人去了,自己孤獨無伴,只好常常倚樓遙望,由於無人欣賞,所以也就無心去吹簫了。“人去”、“人獨”,是“倚樓”、“吹簫”的原因。第一個“人”字是對方,是主人公想念的人;第二個“人”字是主人公本人。
“滿眼不堪三月暮,舉頭已覺千山綠。”承“倚樓”句,寫登樓所見的風景,又點出了時令。“千山綠”雖然可愛,但“三月暮”卻又意味着春光消逝、好花凋謝,對於愛惜青春的女性來說,便有“滿眼不堪”之感。這兩句承上啓下,烘托氣氛,寫出了閨中人因思念外出人而無精打彩的情景。
“但試把一紙寄來書,從頭讀”上面寫的,是日常的一般生活;這兩句寫的是一個特殊的細節。主人公不斷地把情人寄來的信,從頭細讀,這進一步表現她的孤獨無聊,也開始深入地揭示了她思念情人的深切感情。這是通過行動來寫情的,是事中之情。
下闋“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時足?”直接抒情:情人寄來的信,滿紙寫着“相思”之字,說明他沒有忘記自己,信中的字,不能安慰、滿足自己的“相思”之意,也包含自己沒有機會向情人傾吐相思、取得補償之意。
思念情人除了空讀來信之外,還設法安慰自己,但仍不免“滴羅襟點點,淚珠盈掬”。小珠般的點點眼淚,輕輕地、不斷地滴在羅衣上,不但染衣,而且幾乎“盈掬”。這兩句再以事寫情,體現了身份、性格特點,最可看出主人公是個女性。“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楊只礙離人目。”“芳草”句很容易使人想起蘇軾的名句“天涯何處無芳草”(《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此處反其意而用之,是說異地他鄉的“芳草”,並不能使“行客”迷途忘返,言外之意說他終究是要歸來的;後句說楊柳的枝條阻礙了視線(因此閨中人極目遠望也無法看到自己的情人);這就形象地寫出她盼望行人歸來,望眼欲穿的情景。因上句有盼望遊人能歸意,故倚樓望其或即翩然來歸;但“垂楊只礙離人目”,“只”字有怪怨的感情色彩,怪垂楊別的作用不起,“只”起礙人望遠的作用。兩句將樓頭思婦的細微感情,曲曲傳出。
“最苦是、立盡月黃昏,闌干曲。”最後歸結,仍從事中寫情。結尾二句誇張地說因爲天天等到月下黃昏,倚着欄杆翹首以望,以致把欄杆也壓彎了,這當然讓人“最苦”的。結尾與上闋“倚樓人獨”相呼應,照應題目,寫盡離愁。因此用“最苦”兩上字來充分地修飾,不僅詳盡地表達了這兩句,而且是詳盡地表達了全詞之情。
這篇抒寫離情別緒而陷於苦悶的詞作,無疑是南宋社會動盪中現實生活的反映。祖國南北分裂,無數家庭離散,備受親人傷離的痛苦。辛棄疾本人也遠離故鄉,對這種現象也深刻了解,頗有體驗,因此在他筆下才出現了這樣抒寫兒女之情,表達離人痛苦的詞章。無須穿鑿附會、望文生義地去尋找什麼政治寄託,只就真實生動地反映社會生活來說,也應充分認識到它的文學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