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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郎 · 三山雨中游西湖,有懷趙丞相經始

翠浪吞平野。挽天河、誰來照影,臥龍山下。煙雨偏宜晴更好,約略西施未嫁。待細把、江山圖畫。千頃光中堆灩澦,似扁舟、欲下瞿塘馬。中有句,浩難寫。
詩人例入西湖社。記風流、重來手種,綠成陰也。陌上游人誇故國,十里水晶臺榭。更復道、橫空清夜。粉黛中洲歌妙曲,問當年、魚鳥無存者。堂上燕,又長夏。
                

詩集

註解

“三山雨中游西湖,有懷趙丞相經始”:四卷本丙集作“福州遊西湖”。按據南宋·陳傅良、梁克家《淳熙三山志》及《宋中興百官題名》,趙汝愚於淳熙九年五月除集英殿修撰帥福建,到任半年後,上疏論福州便民事,其首項即爲“疏浚西湖舊跡”事,略謂:“契堪本州元有西湖,在城西三里,迤邐並城,南流接大壕,通南湖,瀦(zhū)蓄水澤,灌溉民田,事載《閩中記》甚詳。父老相傳,舊時湖週迴十數里,天時旱暵(hàn),則發其所聚,高田無乾涸之憂;時雨汎漲,則泄而歸浦,卑田無渰(yǎn)浸之患。……歲時浸久,填淤殆盡。今來若不申明朝廷,誠恐向後轉見湮廢,難以興復,並湖之民,永被其害。欲乞聖慈特降指揮,行下本州,告示有田之家,許於農家之隙,稍循舊跡開浚,令附城爲壕,上下流注。雖未能盡復古來丈尺,庶幾西湖與南湖接通,負郭之田盡沾水利而長享有年之效。”
三山:福州城內有越王山、九仙山、烏石山,故郡有三山之名。宋·曾鞏《道山亭記》:“城中凡有三山,東曰九仙,西曰閩山,北曰越王,故郡有三山之名。”
趙丞相:《宋史·卷三百九十二·趙汝愚傳》:“趙汝愚,字子直,漢恭憲王元佐七世孫,居饒之餘幹縣。……汝愚早有大志,每曰:‘大丈夫得汗青一幅紙,始不負此生。’擢進士第一,籤書寧國軍節度判官,召試館職,除祕書省正字。孝宗方銳意恢復,始見,即陳自治之策,孝宗稱善,遷校書郎。……遷著作郎、知信州,易台州,除江西轉運判官,入爲吏部郎兼太子侍講。遷祕書少監兼權給事中。內侍陳源有寵於德壽宮,添差浙西副總管。汝愚言:‘祖宗以童貫典兵,卒開邊釁,源不宜使居總戎之任。’孝宗喜,詔自今內侍不得兼兵職。……以集英殿修撰帥福建,,陛辭,言國事之大者四,其一謂:‘吳氏四世專蜀兵,非國家之利,請及今以漸抑之。’進直學士、制置四川兼知成都府。諸羌蠻相挻爲邊患,汝愚至,悉以計分其勢。孝宗謂其有文武威風,召還。光宗受禪,趣召未至,殿中侍御史範處義論其稽命,除知潭州,辭,改太平州。進敷文閣學士,知福州。紹熙二年,召爲吏部尚書。……(紹熙)四年,……除同知樞密院事,……爲光祿大夫、右丞相。……至衡州病作,爲守臣錢鍪所窘,暴薨,天下聞而冤之,時慶元二年正月壬午也。汝愚學務有用,常以司馬光、富弼、韓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聞於師友,如張栻、朱熹、呂祖謙、汪應辰、王十朋、胡銓、李燾、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所著詩文十五卷、《太祖實錄舉要》若干卷、《類宋朝諸臣奏議》三百卷。汝愚聚族而居,門內三千指,所得廩給悉分與之,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無間言。自奉養甚薄,爲夕郎時,大冬衣布裘,至爲相亦然。汝愚既歿,黨禁浸解,旋復資政殿學士、太中大夫,已而贈少保。侂胄誅,盡復元官,賜諡忠定,贈太師,追封沂國公。理宗詔配享寧宗廟庭,追封福王,其後進封周王。子九人,崇憲其長子也。”
翠浪吞平野:水稻長勢茂盛,一片翠綠,覆蓋了原野,微風吹來,前伏後起,像波浪一樣。
挽天河:唐·杜甫《洗兵馬》:“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天河,即銀河。
臥龍山:南宋·陳傅良、梁克家《淳熙三山志·卷三十八·寺觀類六·臥龍山》:“臥龍山在北關外。舊記雲:‘陳寶應(?)時,此山有巨石,無故自移。’有得愛亭、箋經臺。”
西施未嫁:這裏是形容西湖像西施沒有出嫁時的美。
“煙雨偏宜晴更好,約略西施未嫁”句:宋·蘇軾《飲湖上初晴後雨·其二》詩:“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堆灩(yàn)澦(yù)、瞿塘馬:灩澦堆即長江瞿(qú)塘峽口的險灘,在四川省奉節縣東。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灩澦堆,周圍二十丈,在夔州西南二百步蜀江中心瞿塘峽口。冬水淺,屹然露百餘尺。夏水漲,沒數十丈。其狀如馬,舟人不敢進。諺曰:‘灩澦大如馬,瞿塘不可下;灩澦大如鱉,瞿塘行舟絕;灩澦大如龜,瞿塘不可窺;灩澦大如襆,瞿塘不可觸。’”唐·李肇《唐國史補·卷下》:“蜀之三峽、河之三門、南越之惡溪、南康之贛石,皆險絕之所,自有本處人爲篙工。大抵峽路峻急,故曰‘朝發白帝,暮徹江陵’。四月、五月爲尤險時,故曰‘灩澦大如馬,瞿塘不可下;灩澦大如鱉,瞿塘行舟絕;灩澦大如龜,瞿塘不可窺;灩澦大如襆,瞿塘不可觸。’”按:此處灩澦蓋指西湖中之孤山。宋·歐陽修《歸田錄·卷二》:“江南有大、小孤山,在江水中,嶷(yí)然獨立,而世俗轉‘孤’爲‘姑’,江側有一石磯,謂之澎浪磯,遂轉爲彭郎磯,雲‘彭郎者,小姑婿也’。餘嘗過小孤山,廟像乃一婦人,而敕額爲聖母廟,豈止俚俗之繆哉。”按:小孤山在今江西彭澤縣北,安徽宿松縣東。彭郎磯在其對岸,二山與此詞自不相及,蓋借指福州西湖。
“中有句,浩難寫”句:宋·朱熹《朱文公大全集·卷二十九·與趙汝愚書》:“去冬見議開湖事,熹謂須先計所廢田若干,所溉田若干,所用工料若干,灼見利多害少,然後爲之。後來但見悤悤興役,至今議者猶以費多利少爲疑。浮說萬端,雖不足聽,然恐亦初計之未審也。”又《朱文公別集·卷六·與林擇之書》:“趙帥久不得書,湖事想已畢,自此宜且安靜,勿興功役爲佳。相見亦可力勸之也。”按據二書語意,知趙氏於開浚西湖事必曾遭若干責難,詞中雲雲,必亦指此而言。
西湖社:詩人們組織的詩社。據宋·吳自牧《夢粱錄·卷十九·社會》:“文士有西湖詩社,此乃行都縉紳之士,及四方流寓儒人寄興適情,賦詠膾炙人口,流傳四方,非其他社集之比。武士有射弓踏弩社,皆能攀弓射弩,武藝精熟,射放心親,方可入此社耳。更有蹴鞠打毬射水弩社,則非仕宦者爲之。”
“重來手種,綠成陰也”句:據南宋·陳傅良、梁克家《淳熙三山志》:趙氏第一次帥閩事在淳熙九年至十二年,第二次在紹熙元年至二年。此謂趙氏再帥閩時,原先所種杉柳,已綠樹成蔭矣。南宋·劉光祖《宋丞相忠定趙公墓誌銘》:“(福)州有二湖,附郭田數萬畝,旱則湖可溉,澇則可泄,故無凶歲。或租其瀦(zhū)水澤各封域之,官利其入,不之禁,湖以塞。公奏罷之;浚西湖使與南湖通,築長堤,植杉柳,創六閘堰,以時瀦泄,遂爲一方永久之利。”按:趙汝愚以紹熙二年召入爲吏部尚書,其後歷遷至右丞相,數年之內,均居朝內。
成陰:廣信書院本及四卷本丙集作“陰成”,玆從四印齋本。王詔校刊本脫“陰”字。
故國:五代時王審知受後梁封爲閩王,所據地即福州。後其子鏻更建國稱帝,爲其時十國之一。
水晶臺榭:清·吳任臣《十國春秋·卷九十四·惠宗後陳氏》:“(閩王)延鈞於城西築水晶宮,與其後陳金鳳採蓮湖中,後製《樂遊曲》,宮女倚聲歌之。”
複道橫空:明·王應山《閩都記》:“西湖周圍十數里,閩王延鈞築室其上,號水晶宮。時攜後庭遊宴,不出莊陌,乃由子城複道跨羅城而下,不數十步至其所。”
粉黛:本爲女子的化妝品,這裏代指美女。唐·白居易《長恨歌》:“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中洲:四卷本丙集作“中□”。
妙曲:廣信書院本作“何曲”,玆從四卷本丙集。

簡介

《賀新郎·》是宋代詞人辛稼軒於紹熙三年(公元1192年)在福建提點刑獄任上所作,作者時年五十三歲。
這是一首記遊詞,記述了作者雨中游覽福州西湖所見所感。把當時的西湖美景和昔日的人文景觀合在一起來寫,擴寬了表達領域,開闊了視野,加強了思想深度。
詞的上闋寫雨中游西湖所見。起首寫西湖概貌。碧波連天,翠浪翻騰,氣吞平野,雖然用字不多,卻寫得極有氣勢。二三句寫雨中游。杜甫《洗兵馬》說:“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此處用其前句,言雨從天降猶如有人力挽天河之水使之落入西湖,在臥龍山下形成一片明鏡,而遊人的影子則從“鏡”中倒映出來。作者不說來遊西湖,而說不知何人在臥龍山下照影,既點出了出遊地點,又不粘皮帶骨,可以說是空靈慰藉。以上三句,一句寫湖,一句寫雨,一句寫遊,“三山雨中游西湖”之意已全部寫出,下邊則圍繞這一中心,渲染鋪敘。“煙雨”三句化用蘇軾詠杭州西湖詩意吟詠福州西湖之美。蘇軾《飲湖上初晴後雨》詩說:“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而此處化用蘇詩,言遊福州西湖在煙雨迷茫中最相宜,因爲那空濛如畫的景色會給遊人以飄然欲仙的感受;然而晴天來遊則更好,因爲那會使你心情開朗,看得更真切,顯得更美。但是,西湖的美又是樸素的,約略是西施未嫁,待字閨中,需要加以打扮,也就是說要使西湖更美,還需要加以開發,還有待於“細把江山圖畫”,從而引出以下四句詞來。其中前兩句寫福州西湖中的孤山,言其像瞿塘峽之灩澦堆,偃臥在千頃湖光之中,扁舟過此,極爲兇險。據《淳熙三山志》說,趙汝愚帥福建,曾上書請疏浚西湖舊跡,匆匆興役,議者以費多利少爲疑,作者以“中有句,浩難寫”,說明是是非非,一時也說不清楚,對懷疑疏浚西湖的議論表示了謹慎的異議。這樣寫,既照應了“有懷丞相經始”的詞題,又豐富了“待細把、江山圖畫。”的具體含義,表明他要繼趙汝愚之後,把西湖建設的更美麗的意向,內涵深厚。
詞的下闋寫雨中游湖所感。起句以福州西湖文人社集比作杭州文士的西湖詩社,用“例入”二字表示西湖詩社在文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從而寫出西湖同文人的密切關係。趙汝愚兩次知福州,所以二三句化用杜牧《嘆花》詩意,言當他“重來”福州時,上次親手種植的樹木,如今已綠樹成蔭,再次表達他對丞相“經始”功業的肯定與讚許。“陌上”三句寫昔日福州西湖的繁華。言遠在五代時期,閩王王審知在此立國,在西湖中修建了“十里水晶臺榭”,架起復道,“時攜後庭遊宴,不出莊陌,乃由子城複道跨羅城而下,不數十步至其所。”作者借陌上游人之口誇之,暗示出他對福州西湖舊日繁華的傾慕之意。結尾四句寫其今昔變遷。其中前兩句寫福州西湖的今昔對比。“堂上燕,又長夏。”二句,承上句“魚鳥”做進一步發揮,言只有堂上的燕子,在長夏時節,又重來此,不知它是否還能尋到昔日的故居。總之是說,今日的福州西湖,皆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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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動着茂盛的莊稼,掀起了一道道翠綠的波浪,像海水一般地吞食了大片平原的土地。趙丞相以挽天河的力量,馴服了河水,乖乖的在臥龍山下流過;河水晶瑩見底,像一面平平的鏡子,有誰來照照影子呢?西湖真是美麗,煙雨朦朧的時候,給人以幽雅適意的感覺;清朗的天氣,更給人以心曠神怡的享受。西湖你好像當年西施未嫁的妙齡女郎,那麼叫人心醉神迷。可惜,在此以前這個地方卻荒蕪的不成樣子,只有等待着趙丞相把這片江山仔細地圖謀描繪。在水光裏有千頃那麼大的石頭,像長江裏瞿塘峽裏的灩澦堆,它輕快的像的一匹快馬,又像一葉扁舟順流而下,奔向南湖而去。整治西湖的種種責難,實在難以言明。
詩人們按照條例加入了西湖詩社。要記住,我們能以在這個景色迷人的西湖享受着飲酒賦詩,歌舞遊樂的風流韻事,是因爲趙丞相整治西湖的功勞,而且又重來親手栽種柳杉樹,這些樹都已經長成翠綠的濃陰了。在田陌上行走的客人們,誇說着閩中國的故事:在這周圍十幾裏的西湖的水面上,王延鈞修建了水晶宮和樓臺水榭,從宮中到西湖,在空中架設了複道,國王、后妃和宮女們整夜的來往不休。宮女們在水晶宮裏歌唱着王后陳金鳳譜制的《樂遊曲》。所有這些繁華盛況,已經成爲過去了。問問當年的魚鳥有沒有生存下來的?沒有了。現在,只有燕子在堂上壘窠築巢生兒育女,過着漫長的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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