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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朝歡

山下千林花太俗,山上一枝看不足。春風正在此花邊,菖蒲自蘸清溪綠。與花同草木,問誰風雨飄零速。莫悲歌,夜深巖下,驚動白雲宿。
病怯殘年頻自卜,老愛遺篇難細讀。苦無妙手畫於菟,人間雕刻真成鵠。夢中人似玉,覺來更憶腰如束。許多愁,問君有酒,何不日絲竹?
                

詩集

註解

歸朝歡:柳永創制詞牌,《樂章集》注「夾鍾商」。辛稼軒詞有「菖蒲自蘸清溪綠」句,名《菖蒲綠》。雙調一百四字,前後闋各九句、六仄韻。
「靈山齊菴菖蒲港,皆長松茂林,獨野梅花一株,山上盛開,照映可愛;不數日,風雨摧敗殆盡。意有感,因效介菴體爲賦,且以『菖蒲綠』名之。丙辰歲三月三日也。」:廣信書院本「野梅花」作「野櫻花」,四卷本丙集作無「靈山」二字。
靈山:《廣信府志》:「靈山在府城西北七十里上饒縣境內,信之鎮山也。高千有餘丈,綿亙百餘裏」
齊菴:據《沁園春·靈山齊菴賦》詞「吾廬」句,知齊菴乃稼軒於靈山所造居室,而偃湖與菖蒲港亦必在靈山之下。
介菴:即趙彥端。宋·韓元吉《南澗甲乙稿·卷二十一·直寶文閣趙公墓誌銘》:「吾友趙德莊,……德莊諱彥端,德莊其字也。於宣祖皇帝爲八世孫。曾祖諱叔邯,贈廣德軍節度,使封淮陽侯。祖諱澤之,贈右朝奉郎。考諱公旦,終左朝奉郎,知建昌軍南城縣,贈左中大夫。妣某氏贈令人。德莊年十七應進士舉,南城亦鎖其廳試進士,父子俱爲國子監第一,遂同登紹興八年禮部第。主臨安府錢塘縣簿,公卿貴人爭識之。聲名籍甚。……除直顯謨閣,爲江南東路計度轉運副使。……以小疾得主管台州崇道觀。餘乾號佳山水,所居最勝。日與賓客觴詠自怡,好事者以爲有曠達之風。德莊在朝時,每欲用爲文字之職,訖不得用。聞其詩詞一出,人嗜之,往往如啖羙味。……與人交坦然,不事畦畛。其爲縣務,寬其民。其爲郡務,假其屬邑。其爲部使者,則郡之細故亦不問。喜爲義事,重然諾。……官至朝奉大夫,享五十有五歲,卒以淳熙二年七月四日。……其所爲文,類之爲十卷,自號皆《介菴居士集》雲。」
「且以『菖蒲綠』名之」:宋·趙彥端《看花回》詞:「看波面垂楊蘸綠。」
莫悲歌:四卷本丁集作「莫怨歌」。
「夜深巖下,驚動白雲宿」:變用晉·陶淵明《擬古九首·其五》詩:「白雲宿檐端。」
遺篇:謂趙彥端之《介菴集》。介菴卒於淳熙二年(西元一一七五年),至慶元二年丙辰(西元一一九六年)已二十一年矣。四卷本丁集作「遺編」。
「苦無妙手畫於菟,人間雕刻真成鵠」:《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乳,谷;謂虎,於菟。」馬援《誡兄子嚴敦書》:「效伯高不得,猶爲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爲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此承上闋「老愛遺篇」句而言,自謂效介菴不得。
人似玉:宋·趙彥端《虞美人·劉帥生日》詞:「起舞人如玉。」
腰如束:戰國楚·宋玉《登徒子好色賦》:「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唐·溫庭筠《蘇小小歌》:「天宮女兒腰如束。」宋·趙彥端《秦樓月·詠睡香》詞:「酒愁花暗,沈腰如束。煩君剩與陽春曲。爲君細拂衾羅馥。衾羅馥。一春幽夢,與君相續。」
「問君有酒,何不日絲竹」:此用謝安與王羲之「中年傷於哀樂」,「正賴絲竹陶寫」語意。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言語》:「謝太傅語王右軍曰:『中年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

簡介

《歸朝歡·山下千林花太俗》是宋代詞人辛稼軒創作的詞。該作寫出了對趙介菴以及野梅花不幸的哀悼,又表現對其不能超脫悲哀的惋惜,語意深婉,值得讀者深思。這首詞是寫山上一枝野梅花照映可愛以及由此所引發的深沉感慨,瀟灑飄逸而又蕩氣迴腸。
詞的上闋賦野梅。開頭兩句寫其盛。言山下鮮花雖多,卻太俗氣;而山上雖然只有一枝野梅花,卻因其格高韻勝,照映可愛而「看不足」。在這裏,以山下千林作反襯,以一勝千,突出梅花品格之高,顯示了作者重雅輕俗的審美情趣。一萼故應先春破,百花渾未覺春來。「春風」二句緊承上文說明野梅花之所以讓人「看不足」的原因。言春風在其一邊,佔盡春光,故能先百花而報春,菖蒲冬至後五十七日而挺生(《呂氏春秋·任地》「菖始生」注),雖清翠醒目,也只能「自蘸清溪綠」水,無法與野梅相比。「與花」二句寫其衰殘。言野梅花和草木也有共同的命運,不堪風吹雨打而衰殘,所不同的是野梅衰敗更早命運更慘而已。「莫悲歌」三句寫其對不幸命運的超越。言不要爲野梅花的不幸遭遇而悲歌,因爲白雲宿巖下,悲歌會驚擾白雲,破壞山間的靜謐,表現了作者對山林生活的顧惜。
詞的下闋志慨。「病怯」二句寫書難細讀。言其殘年多病,命運難期,心緒欠佳,難以靜下心來,細讀趙介菴之遺篇,也就難掌握其精神實質。馬援《誡兄子書》說:「龍伯高敦厚周慎,謙約節儉,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清濁無所失,吾愛之重之,而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爲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爲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苦無」二句活用其義,言其「效介菴體爲賦」,雖不能得其神髓,至少還可以刻鵠類鵠,不亞於趙介菴。其實這是自謙之詞。因爲在詞史上有花間體、易安體、稼軒體等,不見有另外的人提及「介菴體」,而且其詞以清雅(或清麗)爲宗,沉着不足,遠不如稼軒之詞,所可稱者僅有「波底夕陽紅溼」數句而已。「夢中」二句寫對趙介菴的追憶。言其人腰如束素,人似瓊玉,瘦削而溫潤,實爲美男子,的確令人傾慕。結尾三句寫其因愁早逝。言其有生之年,被愁壓倒,爲何不每天飲醇酒聽音樂,以終天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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