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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庭芳

香靉雕盤,寒生冰箸,畫堂別是風光。主人情重,開宴出紅妝。膩玉圓瑳素頸,藕絲嫩、新織仙裳。雙歌罷,虛檐轉月,餘韻尚悠揚。
人間何處有,司空見慣,應謂尋常。坐中有狂客,惱亂愁腸。報道金釵墜也,十指露、春筍纖長。親曾見,全勝宋玉,想像賦高唐。
                

詩集

註解

滿庭芳:詞牌名。北宋新聲,宋人用者甚衆。清徐電發《詞苑叢談》謂調名取自唐柳河東《贈江華長老》詩「滿庭芳草積」。清朱稚黃《填詞名解》則謂:「《滿庭芳》採唐吳子華詩『滿庭芳草易黃昏。』」按:唐吳子華《廢宅》詩有「滿庭荒草近黃昏」句,非「芳」字也,今辨之。五代後蜀毛熙震《浣紗溪》詞亦有「滿庭芳草綠萋萋」句。故調名本意即詠庭院中茂盛之花草。此調有平韻、仄韻兩體。平韻者,周美成詞名《鎖陽臺》。葛常之詞有「要看黃昏庭院,橫斜映霜月朦朧」句,名《滿庭霜》。晁無咎詞有「堪與瀟湘暮雨,圖上畫扁舟」句,名《瀟湘夜雨》。韓澗泉詞有「甘棠遺愛,留與話桐鄉」句,名《話桐鄉》。吳夢窗詞因東坡詞有「江南好,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句,名《江南好》。張野(Yě)夫詞名《滿庭花》。《清真集》入「中呂調」,《太平樂府》注「中呂宮」,高拭詞注「中呂調」。平韻正體者,雙調九十五字,上下闋各四平韻,或上闋四平韻,下闋五平韻。過變首句用韻,亦可不用韻,或可連接下面之三字句爲五字句,但秦少游詞作「消魂」、東坡詞作「思量」、周美成詞作「年年」均用韻,宜遵從之。此調多四言句、六言句與上三下四句法之七言句,用韻稀密適度,常以四四六或六七句組成句羣,尤其兩結爲三四五句式之句羣,故於音蓄頓挫中忽又流動奔放,又因平韻且過變處用短韻,使聲韻頗爲響亮。此調之適應範圍很廣,可用以抒情、議論、寫景、敘事、祝頌、酬贈。仄韻者,《樂府雅詞》名《轉調滿庭芳》,雙調九十六字,上下闋各四仄韻。又曲牌名。南北曲均有。南曲入中呂宮引子,字句格律與詞牌平韻體同;又入高大石調正曲,字句格律與詞牌異。北曲入中呂調只曲,字句格律與詞牌平韻體上闋略異。《詩餘圖譜》載本調亦名《滿庭霜》。明末清初·萬紅友《詞律》則以九十三字者爲《滿庭芳》,以九十五字者爲《滿庭霜》。實則僅後者之前後闋第七句較前者各多一字而已。一則取柳河東詩「偶地即安居,滿庭芳草積」爲詞名,一則取方富山詩:「開門半山月,立馬一庭霜」爲詞名,實則同一調也。
題注:傅注本、元延祐本、明吳訥鈔本無題,《蘇長公二妙集》本、茅維《蘇集》本、毛本作「佳人」。
香靉(ài)雕盤:謂香菸繚繞升於雕釉綵盤。龍榆生箋:「靉,烏代切。《玉篇》:『靆靆,雲貌。』昭明太子《七契》:『瑤俎既已麗奇,雕盤復爲美玩。』」香靉,龍本作「香?」;
寒生冰箸(zhù):寒氣從冰柱中生發出來。
「膩玉圓瑳(cuō)素頸」句:謂歌女之頸項潔白圓潤似美玉。傅子立注:「《洛神賦》:『延頸秀項,皓質呈露。』柳耆卿詞雲:『膩玉圓瑳素頸。』」劉尚榮按:「曹子建《洛神賦》見《文選·卷十九》。柳詞見《彊村叢書本》柳耆卿《樂章集·捲上·晝夜樂》。」圓瑳,珍重閣本作「圓磋」,元延祐本、《蘇長公二妙集》作「圓搓」;瑳,《說文解字》:「玉色鮮白也。」
「藕絲嫩、新織仙裳」句:傅子立注:「老杜《納涼》詩:『佳人織藕絲。』」劉尚榮按:「《九家集註杜詩·卷十八》題作《陪諸貴公子丈八溝攜妓納涼晚際遇雨二首(其一)》,『織』作『雪』。」龍榆生箋引唐·李長吉《天上謠》詩:「粉霞紅綬藕絲裙。」王琦匯解:「粉霞、藕絲,皆當時彩色名。」藉狀似藕絲般纖絲所織之裙。
雙歌:元延祐本、龍本作「歌聲」。
「餘韻尚悠揚」句:傅子立注:「《列子》:『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樑欐(lì),三日不絕』」劉尚榮按:「事見《列子·湯問篇》。沈鈔本、清鈔本、曬藍本『匱糧』上有『過』字、下又有『歌』字,文句不通,今據珍重閣本及《列子》原文校改。」龍榆生箋引《列子·卷五·〈湯問·薛譚學謳〉》:「薛譚學謳於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青弗止,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薛譚乃謝,求反。終身不敢言歸。秦青顧謂其友曰:『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樑欐,三日不絕,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還,復爲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躍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發之。故雍門之人至今善歌哭,放娥之遺聲。』」
司空見慣:傅子立注:「唐杜鴻漸司空鎮洛時,劉夢得爲蘇州刺史,過洛。杜出二妓爲宴,酒酣,命妓乞詩於劉。醉甚,就寢。中夜酒醒,見二婦人侍側,驚問其故。對以席上作詩,司空因命侍寢。令誦其詩,曰:『高髻雲鬟宮樣妝,秋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閒事,斷盡蘇州刺史腸。』或雲是韋蘇州也。」劉尚榮按:「《唐詩紀事·卷三十九》:『禹錫赴吳臺,揚州大司馬杜公鴻漸開宴,命妓侍酒,禹錫詩曰:「高髻雲鬟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閒事,斷盡蘇州刺史腸。」』孟初中《本事詩·情感》所記與此稍異。又,宋阮松菊《詩話總龜·卷二十六·寄贈門》謂爲韋蘇州任蘇州太守時事也,《類說·卷二十七》詩歸韋蘇州,《類說·卷五十一》詩歸劉夢得。」龍榆生箋引唐孟初中《本事詩·情感》:「劉尚書禹錫罷和州,爲主客郎中、集賢殿學士。李司空罷鎮在京,慕劉名,嘗邀至第中,厚設飲饌。酒酣,命妙妓歌以送之。劉於席上賦詩曰:『?鬌梳頭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閒事,斷盡江南刺史腸。』李因以妓贈之。」
狂客:東坡自謂也。
金釵墜也:傅子立注:「張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時,杜紫薇爲支使,南座有屬意之處,索骰子賭酒。牧微吟曰:『骰子巡巡裹手拈,無因得見玉纖纖。』祜應曰:『但知報道金釵落,彷佛還因露指尖。』」劉尚榮按:「事見《唐摭言·卷十三·敏捷》,又見《詩話總龜·前集·卷二十三》引《古今詩話》。」龍榆生箋引唐·韓昌黎《酒中留上襄陽李相公》:「銀燭未消窗送曙,金釵半墜座添春。」
親曾見:傅子立注:「《孟子》:『豈若吾身親見之哉。』」劉尚榮按:「句見《孟子·萬章上》。」
「十指露、春筍纖長」句:狀歌女十指纖長如春筍。
賦:傅注本作「赴」,義遜,茲從元延祐本、《蘇長公二妙集》本。
「全勝宋玉,想像賦高唐」句:意謂親眼所見之美人,遠勝於宋玉《高唐賦》中所想像之美人。傅子立注:「楚襄王夢與巫山神女接,旦以告宋玉,且言其神女之妙麗。宋玉因爲《高唐賦》雲。」劉尚榮按:「參見《文選·卷十九·高唐賦序》。『唐』原誤作『堂』,據《文選》改。」

簡介

《滿庭芳·香靉雕盤》是北宋文學家蘇東坡創作的一首詞。這首詞寫作者在友人宴席上一次不尋常的豔遇故事,倍寫了對靚麗歌女的驚詫和傾慕心態。這首詞寫得靈動逼真,意趣盎然。

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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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

香菸繚繞升出於雕鏤的彩盤,寒氣從冰柱中生發出來,畫堂裏別有一般風光。主人情意重,設宴席還請出美女。歌女的頸項潔白圓潤,似用軟玉搓捏而成,藕絲般的裙子如仙女的新織的衣裳。幾首歌唱完,月亮已轉過凌空的房檐,餘音還悠揚不絕。
這歌聲,人間哪裏去找,那些司空見慣的女伶,實在也太尋常了。在座的狂放的客人,心緒繚亂。歌女說金釵落了地,正要撿,十指露出來,如春筍般細長。我親自看見了,比《高唐賦》裏還要美的人。

評價

賀黃公《皺水軒詞鑑》:陸務觀《王忠州席上作》曰:「欲歸時司空笑問,微近處皿相慎狂。」笑啼不敢之致,描勒殆盡。較東坡「司空見慣,應謂尋常。座中有狂客,惱亂柔腸」,豈惟出藍,幾於點鐵矣。升菴以爲不減少遊,此幾於以樂令方伯仁也。
南宋·費補之《梁溪漫志·卷九·〈戚氏〉詞》:程子山敦厚舍人跋東坡《滿庭芳》詞雲:「予聞之蘇仲虎雲:一日有傳此詞以爲先生作,東坡笑曰:『吾文章肯以藻繪一香篆槃乎?』」然觀其間如「畫堂別是風光」及「十指露」之語,誠非先生肯雲。子山之說固人所共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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