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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正蒙注卷五至當篇

此篇推前篇未盡之旨而徵之於日用,尤爲切近。然皆存神知化之理所一以貫之者,所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也。篇內言易簡、知幾而歸本於大經之正,學者反而求之於父子君臣之間,以察吾性之所不容已,則天之所以爲天,人之所以爲人,聖之所以爲聖,無待他求之矣。

  至當之謂德,百順之謂福。

  當於理則順。於事至當,則善協於一,無不順矣。事無所逆之謂福。

  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無入而非百順,故君子樂得其道。

  以德致福,因其理之所宜,乃順也。無入不順,故堯水、湯旱而天下安,文王囚、孔子厄而心志適,皆樂也,樂則福莫大蔫。小人以得其欲爲樂,非福也。

  循天下之理之謂道,得天下之理之謂德,

  理者,物之固然,事之所以然也。顯著於天下,循而得之,非若異端孤守一己之微明,離理氣以爲道德。

  故曰“易簡之善配至德”。

  至德,天之德也。順天下之理而不鑿,五倫百行曉然易知而簡能,天之所以行四時、生百物之理在此矣。

  “大德敦化”,仁智合一,厚且化也;

  敦,存仁之體也;化,廣知之用也。大德存仁於神而化無不行,智皆因仁而發,仁至而智無不明。化者,厚之化也,故化而不傷其厚,舉錯而枉者直,此理也。

  “小德川流”,淵泉時出之也。敔按:此言用涵於體,體著於用,小德大德,一誠而已

  淵泉則無不流,惟其時而已,故德以敦仁爲本。

  “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大者器,則小者不器矣。

  器者,有成之謂。仁成而純乎至善,爲不逾之矩則。小德如川之流,禮有損益,義有變通,運而不滯,而皆協於至一,故任讓、進退、質文、刑賞,隨施而可。

  德者,得也,凡有性質而可有者也。

  得,謂得之於天也。凡物皆太和氤氳之氣所成,有質則有性,有性則有德,草木鳥獸非無性無德,而質與人殊,則性亦殊,德亦殊爾。若均是人也,所得者皆一陰一陽繼善之理氣,才雖或偏而德必同,故曰“人無有不善”。

  “日新之謂盛德”,過而不有,不凝滯於心知之細也。

  日新盛德,乾之道,天之化也。人能體之,所知所能,皆以行乎不得不然而不居,則後日之德非倚前日之德,而德日盛矣。時已過而猶執者,必非自然之理,乃心知緣於耳目一曲之明爾,未嘗不爲道所散見,而不足以盡道體之弘。

  浩然無害,則天地合德;

  以理御氣,周遍於萬事萬物,而不以己私自屈撓,天之健,地之順也。

  照無偏系,則日月合明;

  以理燭物,則順逆、美惡皆容光必照,好而知惡,惡而知美,無所私也,如日月之明矣。

  天地同流,則四時合序;

  因天之時,順地之理,時行則行,時止則止,一四時之過化而日新也。

  酬酢不倚,則鬼神合吉凶。

  應天下以喜怒刑賞,善善惡惡各如其理,鬼神之福善禍淫無成心者,此爾。故鬼神不可以淫祀禱,君子不可以非道悅。

  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後能無方體;能無方體,然後能無我。

  方體,以用言;我,以體言。凡方而皆其可行之方,凡體而皆其可立之體,則私意盡而廓然大公,與天同化矣。無方體者,神之妙;無我者,聖之純。

  禮器則藏諸身,用無不利。

  禮器,禮運曲禮之要。禮器於多寡、大小、高下、質文,因其理之當然,隨時位而變易,度數無方而不立所尚以爲體,故曰“禮器是故大備”,言盡其變以合於大常也。全乎不一之器,藏於心以爲斟酌之用,故無不協其宜,而至當以成百順。

  禮運雲者,語其達也;禮器雲者,語其成也。

  運雲者,運行於器之中,所以爲體天地日月之化而酬酢於人事者也。達,謂通理而爲萬事之本;成者,見於事物而各成其事也。

  達與成,體與用之道合。

  禮運,體也;禮器,用也。達則無不可成,成者成其達也。體必有用,顯諸仁也。用即用其體,藏諸用也。達以成而成其所達,則體用合矣。

  體與用,大人之事備矣。

  體無不成,用無不達,大人宰制萬物、役使羣動之事備矣。

  禮器不泥於小者,則無非禮之禮,非義之義。蓋大者器,則出入小者,莫非時中也。

  禮器備而斟酌合乎時位,無所泥矣;不備,則貴多有時而侈,貴寡有時而陋,貴高有時而亢,貴下有時而屈,自以爲禮義,而非天理之節文,吾心之裁製矣。達乎禮之運,而合吉凶、高下以不逾於大中之矩,故度數之小,可出可入,用無不利。

  子夏謂“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斯之謂爾。

  出入,損益也。雖有損益,不逾天地日月運行各正之矩,非謂小節之可以自恣也。

  禮器則大矣,

  能備知禮器而用之,大人之事備矣。蓋禮器雲者,以天理之節文合而爲大器,不倚於一偏者也。

  修性而非小成者與!

  性,謂理之具於心者;修,如修道之修,修著其品節也。修性而不小成,所以盡吾性之能而非獨明其器數。

  運則化矣,

  禮運本天地日月之化而推行於節文,非知化者不能體。

  達順而樂亦至焉爾。

  通達大順,得中而無不和,則於多寡、大小、高下、質文之損益,曲暢人情之安矣。律呂之高下,人心之豫悅,此理而已。蓋中和一致,中本於和而中則和,著於聲容,原於神化,陰陽均而動靜以時,所謂“明則有禮樂”也。故禮器以運爲本。敔按:中本於和,謂時中本於太和

  “萬物皆備於我”,言萬物皆有素於我也;

  素,猶豫也,言豫知其理而無不得。此孟子自言其所得之辭。

  “反身而誠”,謂行無不慊於心,則樂莫大焉。

  知之盡,則實踐之而已。實踐之,乃心所素知,行焉皆順,故樂莫大焉。

  未能如玉,不足以成德;未能成德,不足以孚天下。

  如玉,表裏純善而無疵也。放道而行,非誠有其得於心者,雖善,不足以感人。

  “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況可愾於天下?

  愾,氣相感也。修己之盡者,成如玉之德,無私無慾而通天下之志;如其不然,刻意尚行,矯物以爲高,妻子不可行也。德至則感通自神,豈以己之是臨物之非哉!

  “正己而不求於人”,不願乎外之盛者與!

  君子之不願乎外,非恬淡寡欲而已,隨所處而必居正,則自無外願也。盛,謂道之大者。

  仁道有本,近譬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

  心備萬物之理,愛之本也。推以及人,於此求之而已。

  必欲博施濟衆,擴之天下,施之無窮,必有聖人之才,能弘其道。

  用之大者因其才,性其本也,性全而才或不足,故聖人不易及。然心日盡則才亦日生;故求仁者但求之心,不以才之不足爲患。

  制行以己,非所以同乎人。必物之同者,己則異矣;必物之是者,己則非矣。

  制行必極於至善,非人之所能企及也。德盛則物自化,己有善而必人之己若,則立異而成乎過。君子不忍人之不善,唯嚴於責己而已。

  此節舊分爲二,今合之。

  能通天下之志者,爲能感人心。聖人同乎人而無我,故和平天下,莫盛於感人心。

  天下之人,嗜好習尚移其志者無所不有,而推其本原,莫非道之所許。故不但兵農禮樂爲所必務,即私親、私長、好貨、好色,亦可以其情之正者爲性之所弘。聖人達於太和氤氳之化,不執己之是以臨人之非,則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無不可感也,所以天下共化於和。敔按:《易》鹹卦彖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張子引伸其義,見聖人之化天下,唯無朋從而光大故也。

  道遠人則不仁。

  仁者,己與萬物所同得之生理。倚其偏至之識才,可爲人所不能爲者,老、釋是已。己與天下殊異而不相通,則一身以外皆痿痹也;發焉而爲己甚之行,必慘薄而寡恩。

  易簡理得則知幾,知幾然後經可正。

  易簡,乾、坤之至德,萬物同原之理。知此,則吾所自生微動之幾,爲萬化所自始,皆知矣。即此而見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天敘天秩不容已之愛敬,則親、義、序、別、信,皆原本德性以盡其誠,而無出入、過不及於大經之中。蓋惟儘性者爲能盡倫,非獨行之士,一往孤行之忠孝也。

  天下達道五,其生民之大經乎!經正則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終身所行,自此五者而外無事,仁民、愛物、制禮、作樂,全此五者而已。五者豫立,則推行萬事,無不安利;舍此則妄揣冥行,事賾而志亂,吉凶悔吝莫知所從。張子推天道人性變化之極而歸之於正經,則窮神知化,要以反求大正之中道,此由博反約之實學,《西銘》一此意廣言之也。

  性天經,然後仁義行,故曰“有父子、君臣、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

  性天經者,知大倫之秩敘自天,本吾性自然之理,成之爲性,安焉而無所勉強也。能然,則愛敬之用擴充而無不行矣。禮義,仁義之用也,舍五者而泛施之,禮僞而義私,冥行而鮮當,刑名、法術之所以違天、拂人、戕仁義也。

  仁通極其性,故能致養而靜以安;

  仁者,生理之函於心者也;感於物而發,而不待感而始有,性之藏也。人能心依於仁,則不爲物慾所遷以致養於性,靜存不失。

  義致行其知,故能盡文而動以變。

  義者,心所喻之物則也;知者,仁所發見之覺也。誠之明,知之良,因而行之,則仁之節文具而變動不居,無所往而非仁矣。

  此章言義所以成仁之用,行無非義,則盡仁而復性矣。

  義,仁之動也;流於義者於仁或傷。

  仁存而必動,以加於物,則因物之宜而制之。然因物審處,則於本體之所存有相悖害者矣。故處物必不忘其靜之所函,而屢顧以求安。

  仁,體之常也;過於仁者於義或害。

  體之常者,貫動靜而恆也。乃方動而過持以靜,則於事幾之變失矣。故必靜存萬里、化裁不滯之圓神,曲成萬物而不遺。

  此章言仁義之相爲體用,動靜、剛柔以相濟而不可偏也。

  立不易方,安於仁而已乎!

  乎,嘆美之辭。隨所立而不易其方,義也。然唯安於仁者,動而不失其靜之理,故雖遇變而恆貞。

  此章言仁所以立義之體,仁熟則義自正矣。以上三章,互相發明仁義合一之理。蓋道之所自行,德之所自立,原其所本,則陰陽也,剛柔也,仁義也,當其氤氳而太和,初未嘗分而爲兩;儘性合天者,得其合一、兩在之神,則義不流,仁不過,而天下之理無不得。若徒襲仁義之跡,則或致兩妨,故學者以存神爲要。《易》以仁配陰,以義配陽,釋者紛紜,唯此以一靜一動爲言,發明特切。然在天,在地,在人,理同而撰異,初不可畫然分屬,讀者得意而舍跡可也。

  安所遇而敦仁,故其愛有常心,有常心則物被常愛也。

  安遇所以自處,敦仁則必及物。然人之所以不能常其愛者,境遇不齊而心爲之變;心爲境遷,則雖欲敦愛,而利於物者恐傷於己,仁不容不薄矣。若得喪安危,無遇不安,則苟可以愛而仁無所吝,一言一介,無遷就規避之心,不必澤及天下而後爲仁也。

  大海無潤,因暍者有潤;至仁無恩,因不足者有恩。樂天安土,所居而安,不累於物也。

  無恩者,非以爲恩於物而施之,愛猶大海,非爲潤人之渴而有水也。君子自存其仁,不爲境遷,則物不能累己,而己亦不致爲物之累,則因物之利而利之而已。若沾沾然以爲恩於物爲功,則必需勢位以行愛而愛窮。

  愛人然後能保其身,張子自注:寡助則親戚畔之能保其身則不擇地而安;自注:不能有其身,則資安處以置之不擇地而安,蓋所達者大矣;

  四海之廣,古今之變,順逆險阻,無不可行矣。

  大達於天,則成性成身矣。

  大而化之,仁熟而無土不安,合於天德之無不覆,聖矣。無所遇而不安於性,以成身也。故舜之飯糗茹草,與爲天子一也;孔子之困厄,與堯、舜一也。通乎屈伸而安身利用,下學而上達矣。

  此章之指,言近而指遠,尤學者所宜加省。

  上達則樂天,樂天則不怨;下學則治己,治己則不無尤。

  上達於天,屈伸之理合一,而不疑時位之不齊,皆天理之自然,富貴厚吾生,貧賤玉吾成,何怨乎!治己則去物之累,以責人之心責己,愛己之心愛人,不見人之可尤矣。聖之所以合天安土,敦仁而已。

  不知來物,不足以利用;

  來物,方來之事也。人之所以不利用者,據現在之境遇而執之也,若知將來之變不可測而守其中道,則無不利矣。

  不通晝夜,未足以樂天。

  屈伸往來之理,莫著於晝夜。晝必夜,夜必晝,晝以成夜,夜以息晝,故堯、舜之伸必有孔子之屈,一時之屈所以善萬世之伸,天之所命無不可樂也。

  聖人成其德,不私其身,故乾乾自強,所以成之於天爾。

  身者,天之化也;德者,身之職也。乾乾自強,以成其德。以共天職,而歸健順之理氣於天地,則生事畢而無累於太虛,非以聖智之功名私有於其身,所遇之通塞何足以系其念哉!

  君子於仁聖,爲不厭,誨不倦,然且自謂不能,蓋所以爲能也。

  仁聖之道,乾乾不息而已。

  能不過人,故與人爭能,以能病人;

  少有所得,則其氣驕;廣大無涯,則其志遜。

  大則天地合德,自不見其能也。

  時行物生,豈以今歲之成功自居,而息其將來之化哉!

  君子之道達諸夭,故聖人有所不能;

  道通於天之化,君子之所必爲著明;而天之盛德大業,古今互成而不迫,生殺並行而不悖,聖人能因時裁成,而不能效其廣大。

  夫婦之智淆諸物,故大人有所不與。

  夫婦之智偶合於道,而天明孤發,幾與蜂蟻之君臣、虎狼之父子相雜,故自經溝瀆之信,從井救人之仁,夫婦能之而大人弗爲,大人貞一以動也。

  匹夫匹婦,非夭之聰明不成其爲人。

  非能自立人道,天使之然爾。

  聖人,天聰明之盡者爾。

  天之聰明,在人者有隱有顯,有變有通,聖人以聖學擴大而誠體之,則盡有天之聰明,而視聽無非理矣。

  大人者,有容物,無去物;有愛物,無徇物,天之道然。

  大人不離物以自高,不絕物以自潔,廣愛以全仁,而不違道以幹譽,皆順天之理以行也。

  天以直養萬物,

  萬物並育於天地之間,天順其理而養之,無所擇於靈蠢、清濁,撓其種性,而後可致其養直也。

  代天而理物者,曲成而不害其直,斯盡道矣。

  道立於廣大而化之以神,則天下之人無不可感,天下之物無不可用,愚明、強柔,治教皆洽焉;聲色、貨利,仁義皆行焉,非有所必去,有所或徇也。若老、釋之徒,絕物以孤立,而徇人以示愛,違天自用,不祥久矣。

  志大則才大事業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則氣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

  志立則學思從之,故才日益而聰明盛,成乎富有;志之篤,則氣從其志,以不倦而日新,蓋言學者德業之始終,一以志爲大小久暫之區量,故《大學》教人,必以知止爲始,孔子之聖,唯志學之異於人也。天載物,則神化感通之事,下學雖所不逮,而志必至焉,不可泥於近小,以苶其氣而棄其才也。

  清爲異物,和爲徇物。

  清之過,和之流也。

  金和而玉節之則不過,知運而貞一之則不流。

  金堅玉白,而養之以和,節之以潤,則至清而不異,智能運物,而恆貞於一,則至和而不徇,孔子之所以聖不可知,其涵養德性者密也。

  此章上二句舊分一章,“金和”以下連下章,今正之。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離也;

  肖其化則可大,乾乾不息而不離則可久。

  與天地不相似,其違道也遠矣。

  意欲之私,限於所知而不恆,非天理之自然也。釋、老執一己之生滅,畏死厭難,偷安而苟息,曲學拘聞見之習而不通於神化,以自畫而小成,邪正雖殊,其與道違一也。“道二,仁與不仁而已”,天與人之辨焉耳。

  久者一之純,大者兼之富。

  不雜以私僞,故純;久,非專執不化也。窮天地萬物之理,故富;大,非故爲高遠也。兼之富者,合萬於一;一之純者,一以貫萬。一故神,兩在故不測,下學而上達矣。

  大則直不絞,方不劌,故不習而無不利。

  大則通於萬理而無不順,直不傷激,方不矯廉,坤之六二,居中得正,剛柔合德,純一而大,天下之理皆伸而情皆得,故無不利。

  易簡然後能知險阻,

  以險阻之心察險阻,則險阻不在天下而先生於心,心有險阻,天下之險阻愈變矣。以乾之純於健,自強而不恤天下之險,其道易;以坤之純於順,厚載而不憂天下之阻,其道簡。險阻萬變,奉此以臨之,情形自著,而吾有以治之矣。

  易簡理得,然後一以貫天下之道。

  險阻可通,況其大常者乎。

  易簡故能說諸心,知險阻故能研諸慮;

  道在己而無憂,故悅,悅而憂惑不妄起,則所慮者正而自精。不然,在己無大常之理,物至情移,愈變而愈迷矣。

  知幾爲能以屈爲伸。

  幾者,動靜必然之介,伸必有屈,屈所以伸,動靜之理然也。以屈爲伸,則善吾生者善吾死,死生不易其素,一以貫久大之德矣。乾之“知存亡進退而不失其正”,坤之“先迷後得”,所以平天下之險阻也

  “君子無所爭”,彼伸則我屈,知也。

  陰陽、柔剛,迭相爲屈伸,君子、小人各乘其時,知者知此,則量自弘矣。

  彼屈則吾不伸而自伸矣。

  彼屈則我自伸,不待鳴其屈以求伸。

  又何爭!

  屈亦無爭,伸亦無爭,保吾大正而已。

  無不容然後盡屈伸之道,至虛則無所不伸矣。

  於人有君子小人,於世有治亂,於己有富貴、貧賤、夷狄、患難,天地之化至大,其屈伸非旦夕之效也。人所以不能盡屈伸之道者,遇屈則不能容也。至虛,則古今如旦暮,人我如影響,交感於太和之中而神不損。龍蛇蟄而全身,尺蠖之伸在屈,浩然之氣,亙古今而常伸。“言忠信,行篤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利害於我何有焉?

  “君子無所爭”,知幾於屈伸之感而已。

  屈伸必相感者也,無待於求伸,而又何爭!

  “精義入神”,交神於不爭之地,順莫甚焉,利莫大焉。“天下何思何慮”,明屈伸之變,斯盡之矣。

  精義,則伸有伸之義,屈有屈之義,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入神者,否泰消長之機化有變而神不變。故六十四象而乾、坤之德在焉,陰陽之多少,位之得失,因乎屈伸爾。知達於此,理無不順,用無不利矣。彼與物爭者,唯於天下生其思慮,而不自悅其心,研其慮,故憧憧爾思而不寧,唯己小而天下大,異於大人之無不知而無不容也。

  此章舊分爲二,今合之。

  勝兵之勝,勝在至柔,明屈伸之神爾。

  兵以求伸者也,而勝以柔,屈伸相感之神,於斯見矣。善爲國者不師,至於用兵爭勝,至能全體屈伸之神,窺見其幾而已。老氏遂奉此以爲教,欲伸固屈,以柔勝剛,與至虛能容之誠相違遠矣。讀者當分別觀之。

  敬斯有立,有立斯有爲。

  莊敬自持,而後耳目口體從心而定其物,則卓然知有我之立於兩間,不因物而遷矣。有我而備萬之誠存焉,奉此以有爲而仁義行。

  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

  敬者,禮之神也,神運乎儀文之中,然後安以敏而天下孚之。

  “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仁之至也,愛道之極也。

  斂情自約以順愛敬之節,心之不容已而禮行焉;不崇己以替天下,仁愛之心至矣。故復禮爲爲仁之極致,心之德即愛之理也。

  己不勉明,則人無從倡,道無從弘,教無從成矣。

  既明其理,尤詳其事,君子之所以耄而好學,有餘善以及天下後世也。

  禮,直斯清,撓斯昏,

  順天理自然之節文爲直;衆論起而撓之,奉吾直而折之乃不亂。歐陽修、張孚敬皆成乎一說,惟其曲而不直也。敔按:《濮議》及《興獻帝諡說》,行乎一時而理不順乎人心,故曰“曲而不直”

  和斯利,樂斯安。

  順心理而直行,和於人心而己心適矣;安而利,孰得而撓之!退讓爲節,直清爲守,合斯二者而後可以言禮。

  將致用者,幾不可緩;

  心之初動,善惡分趣之幾,辨之於早,緩則私意起而惑之矣。

  思進德者,徙義必精;

  辨其幾,則已取義矣;而義必精而後盡理之極致,故進此而研之以充類至盡。

  此君子所以立多兇多懼之世,乾乾德業,不少懈於趨時也。

  義精,則有以處兇懼而無不正矣。趨時者,與時行而不息,宵晝瞬息,皆有研幾徙義之功也。

  “動靜不失其時”,義之極也。

  動靜,以事言,謂行止進退也。不失其時者,順天下之大經,合於時之中,研幾速而徙義精,一於正也。

  義極則光明著見,

  曉然可以對於天下後世而無不白之隱。

  唯其時,物前定而不疚。

  物,事也。前定者,義精而誠立,因時必發而皆當。

  有吉凶利害,然後人謀作,大業生;

  此屈伸相感之機也。故堯有不肖之子,舜有不順之親,文王有不仁之君,周公有不軌之兄,孔子有不道之世,皆惟其時而精其義,歸於大正。

  若無施不宜,則何業之有!

  無施不宜,所遇皆順也。知此,則不怨不尤,而樂天敦仁於不息矣。

  “天下何思何慮”,行其所無辜,斯可矣。

  所謂天下有道不與易也。處變則不怨尤,處常則不妄作,皆與時偕行之精義,非以己意思慮之。

  舊本分爲二,今合之。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晝夜而知,其知崇矣。

  知崇者,知天者也,知形而上之神也。化有晦明而人用爲晝夜,神則不息,通晝夜而無異行;略屈伸之跡而知其恆運之理,知合於天,崇矣。時有屈伸而君子之神無間,《易》曰“知崇法天”,法其不息也。

  知及之而不以禮性之,非己有也。

  禮之節文見於事爲,形而下之器,地之質也。性,安也。形而上之道,有形而即麗於器,能體禮而安之,然後即此視聽言動之中,天理流行而無不通貫,乃以凝形而上之道於己,否則亦高談性命而無實矣。

  故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知極於高明,禮不遺於卑下,如天地奠位而變化合一,以成乎乾、坤之德業,聖學所以極高明而道中庸也。

  知德之難言,知之至也。

  天下之所言者,道而已。德則通極於天,存之以神,和之於氣,至虛而誠有,體一而用兩;若倚於一事一念之所得而暢言之,則非德矣。知已至,乃知其言之難。

  孟子謂“我於辭命而不能”,又謂“浩然之氣難言”。《易》謂“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以尚辭爲聖人之道,非知德,達乎是哉?

  聖賢知德之難言,然必言之而後自信其知之已至,故以尚辭爲道之極致。“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修辭立誠”,言其所自知,非中人以下所可與聞也。

  闇然,修於德也;

  入德以凝道。

  的然,著於外也。

  附託於道而不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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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理者,物之固然,事之所以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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