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 · 昭公 · 昭公七年
【經】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三月,公如楚。叔孫婼如齊蒞盟。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秋八月戊辰,衛侯惡卒。九月,公至自楚。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孫宿卒。十有二月癸亥,葬衛襄公。 【傳】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齊求之也。癸巳,齊侯次於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聽命?先君之敝器,請以謝罪。」公孫皙曰:「受服而退,俟釁而動,可也。」二月戊午,盟於濡上。燕人歸燕姬,賂以瑤甕、玉櫝、鬥耳,不克而還。 楚子之爲令尹也,爲王旌以田。芋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爲章華之宮,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無宇執之,有司弗與,曰:「執人於王宮,其罪大矣。」執而謁諸王。王將飲酒,無宇辭曰:「天子經略,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內,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人於王宮?』將焉執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閱』,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僕區之法,曰:『盜所隱器,與盜同罪』,所以封汝也。若從有司,是無所執逃臣也。逃而舍之,是無陪臺也。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爲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盜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盜有寵,未可得也。」遂赦之。 楚子成章華之臺,願與諸侯落之。大宰薳啓強曰:「臣能得魯侯。」薳啓強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鎮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於蜀,奉承以來,弗敢失隕,而致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於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其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皇,況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賴之,豈唯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質幣而見於蜀,以請先君之貺。」 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三月,公如楚,鄭伯勞於師之梁。孟僖子爲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答郊勞。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晉侯問於士文伯曰:「誰將當日食?」對曰:「魯、衛惡之,衛大魯小。」公曰:「何故?」對曰:「去衛地,如魯地。於是有災,魯實受之。其大咎,其衛君乎?魯將上卿。」公曰:「《詩》所謂『彼日而食,於何不臧』者,何也?」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於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務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 晉人來治杞田,季孫將以成與之。謝息爲孟孫守,不可。曰:「人有言曰:『雖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禮也』。夫子從君,而守臣喪邑,雖吾子亦有猜焉。」季孫曰:「君之在楚,於晉罪也。又不聽晉,魯罪重矣。晉師必至,吾無以待之,不如與之,間晉而取諸杞。吾與子桃,成反,誰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魯無憂而孟孫益邑,子何病焉?」辭以無山,與之萊、柞,乃遷於桃。晉人爲杞取成。 楚子享公於新臺,使長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啓強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禦三鄰。慎守寶矣,敢不賀乎?」公懼,乃反之。 鄭子產聘於晉。晉侯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於今三月矣,並走羣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黃熊入於寢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子爲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於羽山,其神化爲黃熊,以入於羽淵,實爲夏郊,三代祀之。晉爲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產莒之二方鼎。 子產爲豐施歸州田於韓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孫段爲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於君,私致諸子。」宣子辭。子產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施將懼不能任其先人之祿,其況能任大國之賜?縱吾子爲政而可,後之人若屬有疆場之言,敝邑獲戾,而豐氏受其大討。吾子取州,是免敝邑於戾,而建置豐氏也。敢以爲請。」宣子受之,以告晉侯。晉侯以與宣子。宣子爲初言,病有之,以易原縣於樂大心。 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書之歲二月,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餘將殺帶也。明年壬寅,餘又將殺段也。」及壬子,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月,子產立公孫泄及良止以撫之,乃止。子大叔問其故,子產曰:「鬼有所歸,乃不爲厲,吾爲之歸也。」大叔曰:「公孫泄何爲?」子產曰:「說也。爲身無義而圖說,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從也。」 及子產適晉,趙景子問焉,曰:「伯有猶能爲鬼乎?」子產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爲淫厲,況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抑諺曰『蕞爾國』,而三世執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強死,能爲鬼,不亦宜乎?」 子皮之族飲酒無度,故馬師氏與子皮氏有惡。齊師還自燕之月,罕朔殺罕魋。罕朔奔晉。韓宣子問其位於子產。子產曰:「君之羈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擇?卿違,從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於敝邑,亞大夫也,其官,馬師也。獲戾而逃,唯執政所置之。得免其死,爲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爲子產之敏也,使從嬖大夫。 秋八月,衛襄公卒。晉大夫言於範獻子曰:「衛事晉爲睦,晉不禮焉,庇其賊人而取其地,故諸侯貳。《詩》曰:『即□鴒在原,兄弟急難。』又曰:『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兄弟之不睦,於是乎不弔,況遠人,誰敢歸之?今又不禮於衛之嗣,衛必叛我,是絕諸侯也。」獻子以告韓宣子。宣子說,使獻子如衛吊,且反戚田。 衛齊惡告喪於周,且請命。王使臣簡公如衛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餘敢高圉、亞圉?」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茲益共。故其鼎銘雲:『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餘敢侮。饘是,鬻於是,以糊餘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可則效已矣。」 單獻公棄親用羈。冬十月辛酉,襄、頃之族殺獻公而立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卒。晉侯謂伯瑕曰:「吾所問日食,從矣,可常乎?」對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類,官職不則,同始異終,胡可常也?《詩》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國。』其異終也如是。」公曰:「何謂六物?」對曰:「歲、時、日、月、星、辰,是謂也。」公曰:「多語寡人辰,而莫同。何謂辰?」對曰:「日月之會,是謂辰,故以配日。」 衛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孔成子夢康叔謂己:「立元,餘使羈之孫圉與史苟相之。」史朝亦夢康叔謂己:「餘將命而子苟與孔烝鋤之曾孫圉相元。」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晉韓宣子爲政聘於諸侯之歲,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縶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衛國主其社稷。」遇《屯》三。又曰:「餘尚立縶,尚克嘉之。」遇《屯》三之《比三。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也,將不列於宗,不可謂長。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雲,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筮襲於夢,武王所用也,弗從何爲?弱足者居,侯主社稷,臨祭祀,奉民人,事民人,鬼神,從會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靈公。十二月癸亥,葬衛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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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正月,北燕和齊國講和,這是由於齊國的要求。十八日,齊景公住在虢地。燕國人求和,說:“敝邑知道罪過,豈敢不聽從命令?請求把先君的破舊器物用來謝罪。”公孫皙說:“接受他們的歸服而退兵,等待有空子再採取行動,可以這樣做。”二月十四日,在濡水邊上結盟。燕國人把燕姬嫁給齊景公,送給他玉甕、玉櫃、玉杯。齊國沒有取得勝利而回國。 楚靈王做令尹的時候,打了國王用的旌旗去打獵,芋尹無宇砍斷旌旗的飄帶,說:“一個國家兩個君主,有誰能忍受得了?”等到楚靈王即位,又建造章華宮,接納逃亡的人安置在裏面。無宇的守門人逃到章華宮裏。無宇要抓他,管理宮室的官員不肯,說:“在國王的宮裏抓人,這罪過就大了。”抓住無宇而進見楚靈王。楚靈王準備喝酒,無宇申訴說:“天子經營天下,諸侯治理封疆,這是古代的制度。邊境之內,哪裏不是國君的土地?喫着土地上的出產,誰不是國君的下臣?所以《詩》說:‘普天之下,無不是天子的土地。沿着土地的邊涯,無不是天子的臣僕。’天有十個日子,人有十個等級。下邊以此事奉上邊,上邊以此祭祀神明。所以王統治公,公統治大夫,大夫統治士,士統治皁,皁統治輿,輿統治隸,隸統治僚,僚統治僕,僕統治臺。養馬有圉,放牛有牧,各有專司以應付各種事情。現在官員說:‘你爲什麼在王宮裏抓人?’不在王宮,又在哪裏抓他呢?周文王的法令說,‘有逃亡的,要大肆搜捕’,因此就得了天下。我們的先君文王制訂懲罰窩藏的法令,說,‘隱藏盜賊的贓物,和盜賊同罪’,因此就得到直到汝水的疆土。如果按照那些官員的做法,這就是沒有地方去逮捕逃亡的奴隸了。逃亡的就讓他逃亡,這就沒有奴僕了。這樣,國家的工作恐怕就會有所缺失了!從前武王列舉紂的罪狀通告諸侯說:‘紂是天下逃亡者的窩藏主,是逃亡者聚集的淵藪。’所以人們致死也要攻打他。君王開始求取諸侯而效法紂,只怕不可以吧!如果用兩位文王的法令來逮捕盜賊,盜賊是有地方可抓的。”楚靈王說:“抓了你的奴隸走吧。有一個盜賊正受到恩寵,還抓不到呢。”於是就赦免了無宇。 楚靈王建成章華之臺,希望和諸侯一起舉行落成典禮。太宰薳啓彊說:“下臣能夠得到魯侯。”薳啓彊前來召請魯昭公,致辭說:“從前貴國的先君成公命令我們的先大夫嬰齊說:‘我不忘記先君的友好,將要派衡父光臨楚國,鎮撫安定國家,使得你們百姓安寧。’嬰齊在蜀地接受了命令。接受命令回來,不敢廢棄,而祭告於宗廟。過去我們先君共王伸着脖子向北望,每天每月都在盼望着貴國使者的到來,世代相傳,到今天經歷四位國王了。恩賜沒有來到,只有襄公爲了我國的喪事而光臨。孤和手下的幾個臣子心中動搖失掉了主意,治理國家尚且不得閒空,哪裏還能夠懷念您的恩德!現在君王如果移步屈尊,和寡君見面,使楚國得到福澤,以重申蜀地那次會盟,送來君王的恩惠,這樣,寡君就已經受到恩賜了,哪裏敢希望再像蜀地那次結盟一樣!敝邑的先君鬼神也會嘉許和依靠它,豈獨寡君?如果君王不來,使臣請問君王帶兵出動的日期,寡君將要捧着進見的財幣,而到蜀地去見君王,以請問魯先君成公的恩賜。” 魯昭公準備前去,夢見魯襄公爲他出行,祭祀路神。梓慎說:“君王最終是去不了的。襄公去楚國的時候,夢見周公祭祀路神,然後出行。現在襄公在祭祀路神,君王還是不去爲好。”子服惠伯說:“去!先君從沒有去過楚國,所以周公祭祀路神來引導他。襄公去過楚國了,然後祭祀路神,來引導君王。不去,到哪裏去?” 三月,昭公到楚國去,鄭簡公在師之梁慰勞昭公。孟僖子做副手,不能相禮。到達楚國,不能對答郊外的慰勞禮。 夏季,四月初一,日食。晉平公向士文伯詢問說:“誰將要承當日食的災禍?”士文伯說:“魯國和衛國會遭到兇險。衛國受禍大,魯國受禍小。”晉平公說:“什麼緣故?”士文伯回答說:“日食的時候日頭離開衛國的分野到了魯國的分野。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災禍,魯國就應該承受。這次大災恐怕要落在衛君的頭上吧!魯國將要由上卿來承當。”晉平公說:“《詩》所說的‘那個日頭髮生日食。是什麼地方不好’,是什麼意思?”士文伯回答說:“這說的是不善於處理政事。國家沒有好政事,不用好人,那就在日月的災禍裏會自找倒黴,所以政事是不能不謹慎的。致力於三條就行了:第一叫做選擇賢人,第二叫做依靠百姓,第三叫做順從時令。” 晉國派人前來劃定魯國與杞國的邊界,季孫打算把成地給他們。謝息爲孟孫鎮守成地,不同意,說:“人們有這樣的話說,‘雖然只有小智小慧,守着器物就不能出借,這是禮。”他老人家跟隨國君,而守臣卻丟掉他的城邑,即使是您也會懷疑我不忠的。”季孫說:“國君在楚國,對於晉國來說就是罪過。又不聽從晉國,魯國的罪過就加重了,晉軍必然到來,我沒法抵禦他們,不如給他們算了。等晉國有機可乘,而再取之於杞國。我給您桃地,如果成地重歸於我國,誰敢佔有它?這就是得到兩份成地了。魯國沒有憂患而孟孫增加封邑,您又擔心什麼呢?”謝息推辭說桃地沒有山,季孫又給他萊山和柞山,謝息這才遷到桃地。晉國人爲杞國取得了成地。 楚靈王在新臺設享禮招待魯昭公,讓一個長鬚的人相禮。把大屈之弓送給昭公表示友好。隨即又後悔。薳啓彊聽說這件事,進見昭公。昭公跟他說起這件事,薳啓彊下拜祝賀。昭公說:“爲什麼祝賀?”薳啓彊回答說:“齊國和晉國、越國想要它很久了,寡君並沒有肯定給他們,而送給了君王。君王防備抵禦三個鄰國,謹慎地保有寶物,難道敢不祝賀嗎?”昭公恐懼,就把弓送還給楚靈王。 鄭國的子產到晉國聘問。晉平公有病。韓宣子迎接客人,私下說:“寡君臥病,到現在三個月了,所應該祭祀的山川都祈禱過了,但是病情只有增加而沒有見好。現在夢見黃熊進入寢門,這是什麼惡鬼?”子產回答說:“以君王的英明,您做正卿,哪裏會有惡鬼?從前堯在羽山殺死了鯀,他的精靈變成黃熊,鑽進羽淵裏,成爲夏朝郊祭的神靈,三代都祭祀他。晉國做盟主,或者沒有祭祀他吧!”韓宣子祭祀鯀。晉平公的病逐漸痊癒,把莒國的兩個方鼎賞賜給子產。 子產爲豐施把州地的土田歸還給韓宣子,說:“過去君王認爲那個公孫段能夠承擔大事,因而賜給他州地的土田。現在他不幸早死,不能長久地享有君王的賜予。他的兒子不敢佔有,也不敢告訴君王,所以私下送給您”宣子辭謝。子產說:“古人有話說:‘他父親劈的柴,他的兒子不能承受。’施將會懼怕不能承受他先人的俸祿,更何況擔當大國的恩賜?即使您執政而可以使他免於罪戾,後來的人如果碰巧有關於邊界的閒話,敝邑得罪,豐氏就會受到大的討伐。您取得州地,這是使敝邑免於罪過,又等於建立扶持豐氏。謹敢以此作爲請求。”宣子接受了,把情況報告晉平公。晉平公把州地給了宣子。宣子由於當初的話,佔有州地感到慚愧,用州地跟樂大心交換了原縣。 鄭國有人因爲伯有而互相驚擾,說:“伯有來了!”大家都跑,不知跑到哪裏去纔好。把刑法鑄在鼎上的那年二月,有人夢見伯有披甲而行,說:“三月初二日,我將要殺死帶。明年正月二十七日,我又將要殺死段。”到去年三月初二日那一天,駟帶死了,國內的人們更加害怕。齊國和燕國講和的那一月,二十七日,公孫段死了。國內的人們就越來越恐懼了。下一月,子產立了公孫泄和良止來安撫伯有的鬼魂,這才停了下來。子太叔問這樣做的原因。子產說:“鬼有所歸宿,這纔不做惡鬼,我是爲他尋找歸宿啊。”太叔說:“立公孫泄幹什麼?”子產說:“爲了使他們高興,立身沒有道義而希圖高興,執政的人違反禮儀,這是用來取得百姓歡心。不取得百姓歡心,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百姓是不會服從的。” 等到子產去晉國,趙景子問他,說:“伯有還能做鬼嗎?”子產說:“能。人剛剛死去叫做魄,已經變成魄,陽氣叫做魂。生時衣食精美豐富魂魄就強有力,因此有現形的能力,一直達到神化。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不能善終,他們的魂魄還能附在別人身上,以大肆惑亂暴虐,何況伯有是我們先君穆公的後代,子良的孫子,子耳的兒子,敝邑的卿,執政已經三代了。鄭國雖然不強大,或者就像俗話所說的是‘小小的國家’,可是三代執掌政權,他使用東西很多,他在其中汲取精華也很多,他的家族又大,所憑藉的勢力雄厚,可又不得善終,能夠做鬼,不也是應該的嗎?” 子皮的族人飲酒沒有節制,所以馬師氏和子皮氏的關係很壞。齊軍從燕國回去的那個月,罕朔殺了罕魋。罕朔逃亡到晉國,韓宣子向子產詢問安排他什麼官職。子產說:“君王的寄居之臣,如果能容他逃避死罪,還敢選擇什麼官職?卿離開本國,隨大夫的班位。有罪的人根據他的罪行降等,這是古代的制度。朔在敝邑的班位,是亞大夫。他的官職,是馬師。得罪逃亡,就隨您安排了。能夠免他一死,所施的恩惠就很大了,又豈敢要求官職?”宣子由於子產答覆恰當,讓他隨下大夫的班位。 秋季,八月,衛襄公死了。晉國的大夫對範獻子說:“衛國事奉晉國恭敬親近,晉國不加禮遇,包庇它的叛亂者而佔取它的土地,所以諸侯有了二心。《詩》說:‘鶺鴒在平原上,遇到急難兄弟互相救援。’又說:‘死喪是那麼可怕,兄弟要互相懷念。’兄弟不和睦,因此不相親善,何況遠方的人們,誰敢前來歸服?現在又對衛國的繼位之君不加禮遇,衛國必然背叛我們,這種做法是和諸侯絕交。”獻子把這些話告訴韓宣子。韓宣子很高興,派獻子去衛國弔唁,同時歸還戚地的土田給衛國。 衛國的齊惡向周朝報告喪事,同時請求賜予恩命。周景王派郕簡公去衛國弔唁,同時追命衛襄公說:“叔父昇天,在我先王的左右,以輔佐事奉上帝。我豈敢忘了高圉、亞圉?” 九月,昭公從楚國到達。孟僖子不滿意自己對禮儀不熟悉,就學習禮儀,如果有精通禮儀的人就跟他學習。等到臨死的時候,召集他手下的大夫,說:“禮儀,是做人的根本。沒有禮儀,不能自立。我聽說有一個將要得志的人名叫孔丘,是聰明人的後代,而他的家族卻在宋國滅亡了。他的祖先弗父何本來應當據有宋國而讓給了宋厲公。到了正考父,輔佐戴公、武公、宣公,三命而做了上卿就更加恭敬,所以他的鼎銘說:‘一命低頭,二命彎身,三命把腰深深彎下。沿着牆趕快走,也沒有敢把我欺侮。稠粥在這裏,稀粥也在這裏,用來糊住我的口。’他的恭敬就像這樣。臧孫紇有話說:‘聰明人裏具有明德的人,如果不能做國君,他的後代必然有顯貴的。’現在恐怕會在孔丘身上吧!我如得以善終,一定把說和何忌託給他老人家,讓他們事奉他而學習禮儀,以穩定他們的地位。”所以孟懿子和南宮敬叔把孔子作爲老師來事奉。孔子說:“能夠彌補過錯的,就是君子啊。《詩》說,‘要取法仿效君子’。孟僖子可以學習仿效了。” 單獻公拋開親族而任用寄居的客臣。冬季,十月二十日,襄公、頃公的族人殺死了單獻公而立了單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死了。晉平公對伯瑕說:“我所詢問的關於日食的事情,應驗了。可以經常這樣占驗嗎?”伯瑕說:“不行。六種事物不相同,百姓心志不一致,事情輕重不是一類,官員好壞不一樣,開始相同而結果相異,怎麼可以經常這樣呢?《詩》說‘有人舒舒服服地安居休息,有人精疲力盡地爲國操勞’,它的結果不同就像這樣。”晉平公說:“六種事物說的是什麼?”伯瑕回答說:“這說的就是歲、時、日、月、星、辰。”晉平公說:“很多人告訴我辰的意義而沒有相同的,什麼叫做辰?”伯瑕回答說:“日和月相會叫做辰,所以用來和日相配。” 衛襄公夫人姜氏沒有兒子,寵姬婤姶生了孟縶。孔成子夢見康叔對自己說:“立元爲國君,我讓羈的孫子圉和史苟輔佐他。”史朝也夢見康叔對自己說:“我將要命令你的兒子苟和孔烝鉏的曾孫圉輔佐元。”史朝進見孔成子,告訴他夢見的情況,兩夢情況相合。晉國韓宣子執政,向諸侯聘問的那一年,婤姶生了兒子,爲他取名叫元。孟縶的腳不好不善走路,孔成子用《周易》來占筮,祝告說:“元希望享有衛國,主持國家。”得到《屯》卦。又祝告說:“我還想立縶,希望神靈能夠允許。”得到《屯》卦變成《比》卦。把卦像給史朝看。史朝說:“‘元亨’,就是元將會享有國家,又有什麼懷疑呢?”孔成子說:“‘元’不是說爲首的嗎?”史朝回答說:“康叔爲他取名,可以說是爲首的了。孟不是這樣的人,他將不能列爲宗主,不能叫做爲首的。而且它的繇辭說:‘利建侯’。嫡子嗣位而吉利,還建立什麼侯?建立不就是嗣位。兩次卦像都那麼說,您還是建立他爲好。康叔命令了我們,兩次卦像告訴了我們。占筮和夢境相合,這是武王所經過的,爲什麼不聽從?腳有毛病只能待在家裏閒居。國君主持國家,親臨祭祀,奉養百姓,事奉鬼神,參加會見朝覲,又哪裏能夠閒居?各人按照他所有利的去做,不也可以嗎?”所以孔成子立了靈公。十二月二十三日,安葬衛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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