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漢槎(chá):名兆騫,江蘇吳江人。順治舉人,工詩文,以科場事爲人所陷,於順治十六年謫戍寧古塔(今松江省寧安縣)。
書:書信。
丙辰:清康熙十五年(公元1676年)
季子:指春秋時吳王壽夢的兒子季扎,號延陵季子,素有賢名。後常稱姓吳的人爲「季子」。這裏代指吳兆騫。
行路:過路人。
悠悠:關係很遠,不相關。
慰藉:安慰之意。
杯酒:即杯酒言歡的縮語。
魑(chī)魅搏人:魑魅,傳說裏的山林妖怪。搏人,打人,抓人。據吳兆騫子吳振臣在《秋笳集》的跋中說,吳兆騫「爲仇家所中,遂遣戍寧古。」
覆雨翻雲手:指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陷害好人的陰毒小人。
牛衣:亂麻編制的給牛保暖的披蓋物。據《漢書·王章傳》載,王章貧困的時侯,曾與妻子臥於牛衣上對泣。
數天涯,依然骨肉:吳兆騫被遣戍邊,其妻至戍所相陪十餘年,生有一子四女。
絕塞:極遠的邊塞。苦寒難受:吳兆騫《秋笳集·卷八》《與計甫草書》中有:「塞外苦寒,四時冰雪。」
廿(niàn)載包胥承一諾:廿載,二十年。從順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吳兆騫被遣戍寧古塔,到作者康熙十五年(公元1676年)寫這首詞,正好二十年。包胥承一諾,據《史記·伍子胥列傳》載,春秋時,楚國大夫包胥立誓要保全楚國,後果然如願。
盼烏頭馬角終相救:《史記·刺客列傳·索引》:「丹求歸,秦王曰,『烏頭白,馬生角,乃許耳。』」燕太子丹仰天長嘆,上感於天,果然烏頭變白,馬也生角。
札:信札、書信。
《金縷曲》是清代文學家顧貞觀爲求納蘭性德搭救好友吳兆騫創作的組詞作品,此詞爲第一首,重在寫吳兆騫的苦恨,
此詞以書信格式入詞,十分別致。「季子平安否?」寫信先須問對方安好,這首句正是問安口氣。不過用「季子」二字卻有深意。這裏用「季子」二字既切合吳兆騫的姓氏,又使入聯想其才德,而且還表明吳地人。(一說,吳兆騫有二兄,季子言其排行。)拿吳季子比吳兆騫,其人才德令人欽佩,而卻受了這種冤枉,就更令人同情。所以五個字看似尋常,實則有力地領起全篇。「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這是用假設語句極力同情吳兆騫的痛苦經歷。即使現在就能回到家鄉,這段經歷中的千難萬苦,又那堪回想。何況現在沒有歸來,還在經受着這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這是就不堪回首的痛苦中特別提出充軍關外的遭遇,沒有誰能加以安慰,家庭又是如此困難——母老家貧子幼。過去的一切歡樂都無影無蹤,「記不起、從前杯酒」。朋友的文酒之會,杯酒相歡,不要說現在沒有了,就連過去的記憶也消失了,令人傷心。「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搏人」,這是含蓄地爲吳兆騫鳴不平。「魑魅搏人」,比喻壞人以卑劣的手段陷害人。杜甫詩:「紛紛輕薄何足數,翻手爲雲覆手雨。」這裏用杜意,就是說,君子總要喫小人的虧。應該提出的是清代文字獄頻繁,士人往住轉喉觸諱。吳兆騫是朝廷謫戍的,既要同情兆騫,又要回避觸犯朝廷,只能籠統地這樣解說,這在當時已經算是大膽的了。「冰與雪,周旋久。」這是切題中寧古塔的特點。塞外苦寒,作者此時在京師風雪之中,想象好友塞外,只能與冰雪周旋,而一過就是多年,定令人難受。這上片痛快淋漓地爲吳兆騫的痛苦傾訴,下片一轉變成多方安慰開脫,希望他不要爲痛苦所摧垮。
漢時王章夫妻牛衣對泣的事,作者反用爲「淚痕莫滴牛衣透」,勸也不要過分傷心,原因何在,「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沒有幾家能夠骨肉團聚,吳兆騫雖遠在關外,卻還能牛衣對泣,骨肉一處,這是骨肉分散的還好些。再說紅顏命薄,古今一轍,有才往往命途多舛。這樣退一步想,也就得些寬慰。但勸慰要有分寸,只能說到這地步,筆鋒一轉又爲他難受:「只絕塞、苦寒難受。」這和上片結尾「冰與雪,周旋久」相呼應。「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化用春秋後期申包胥立誓救楚和燕太子丹質於秦而後得歸的典故,作者把它們巧妙地組織在一起,表示不管多大困難,一定要像申包胥那樣盡力救他回來。沉痛感人。「置此札,君懷袖」:這封信請你保存。就是憑證。這幾句表現死生不愉的友情,感人肺腑,催入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