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 · 僖公 · 僖公二十八年
【經】二十有八年春,晉侯侵曹,晉侯伐衛。公子買戍衛,不卒戍,刺之。楚人救衛。三月丙午,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於城濮,楚師敗績。楚殺其大夫得臣。衛侯出奔楚。五月癸丑,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衛子、莒子,盟於踐土。陳侯如會。公朝於王所。六月,衛侯鄭自楚復歸於衛。衛元咺出奔晉。陳侯款卒。秋,杞伯姬來。公子遂如齊。冬,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人、秦人於溫。天王狩於河陽。壬申,公朝於王所。晉人執衛侯,歸之於京師。衛元咺自晉復歸於衛。諸侯遂圍許。曹伯襄復歸於曹,遂會諸侯圍許。 【傳】二十八年春,晉侯將伐曹,假道於衛,衛人弗許。還,自南河濟。侵曹伐衛。正月戊申,取五鹿。二月,晉郤縠卒。原軫將中軍,胥臣佐下軍,上德也。晉侯、齊侯盟於斂盂。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於晉。衛侯出居於襄牛。 公子買戍衛,楚人救衛,不克。公懼於晉,殺子叢以說焉。謂楚人曰:「不卒戍也。」 晉侯圍曹,門焉,多死,曹人屍諸城上,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謀曰稱:「舍於墓。」師遷焉,曹人兇懼,爲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因其兇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數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曰:「獻狀。」令無入僖負羈之宮而免其族,報施也。魏準、顛頡怒曰:「勞之不圖,報於何有!」蓺僖負羈氏。魏準傷於胸,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魏準束胸見使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寧也。」距躍三百,曲踊三百。乃舍之。殺顛頡以徇於師,立舟之僑以爲戎右。 宋人使門尹般如晉師告急。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絕,告楚不許。我欲戰矣,齊、秦未可,若之何?」先軫曰:「使宋舍我而賂齊、秦,藉之告楚。我執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必不許也。喜賂怒頑,能無戰乎?」公說,執曹伯,分曹、衛之田以畀宋人。 楚子入居於申,使申叔去谷,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僞,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天之所置,其可廢乎?《軍志》曰:『允當則歸。』又曰:『知難而退。』又曰:『有德不可敵。』此三志者,晉之謂矣。」子玉使伯棼請戰,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間執讒慝之口。」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東宮與若敖之六卒實從之。 子玉使宛春告於晉師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軫曰:「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仇已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攜之,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公說,乃拘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絕於楚。 子玉怒,從晉師。晉師退。軍吏曰:「以君闢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爲壯,曲爲老。豈在久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闢之,所以報也。背惠食言,以亢其仇,我曲楚直。其衆素飽,不可謂老。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衆欲止,子玉不可。 夏四月戊辰,晉侯、宋公、齊國歸父、崔夭、秦小子憖次於城濮。楚師背酅而舍,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誦,曰:「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公疑焉。子犯曰:「戰也。戰而捷,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裏山河,必無害也。」公曰:「若楚惠何?」欒貞子曰:「漢陽諸姬,楚實盡之,思小惠而忘大恥,不如戰也。」晉侯夢與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監其腦,是以懼。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 子玉使鬥勃請戰,曰:「請與君之士戲,君馮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晉侯使欒枝對曰:「寡君聞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爲大夫退,其敢當君乎?既不獲命矣,敢煩大夫謂二三子,戒爾車乘,敬爾君事,詰朝將見。」 晉車七百乘,革顯、革引、鞅、革半。晉侯登有莘之虛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遂伐其木以益其兵。魯巳,晉師陳於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上將右。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旆而退之。欒枝使輿曳柴而僞遁,楚師馳之。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橫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 晉師三日館穀,及癸酉而還。甲午,至於衡雍,作王宮於踐土。 鄉役之三月,鄭伯如楚致其師,爲楚師既敗而懼,使子人九行成於晉。晉欒枝入盟鄭伯。五月丙午,晉侯及鄭伯盟于衡雍。丁未,獻楚俘於王,駟介百乘,徒兵千。鄭伯傅王,用平禮也。己酉,王享醴,命晉侯宥。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內史叔興父策命晉侯爲侯伯,賜之大輅之服,戎輅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虎賁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王慝。」晉侯三辭,從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揚天子之丕顯休命。」受策以出,出入三覲。 衛侯聞楚師敗,懼,出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於王庭,要言曰:「皆獎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師,無克祚國,及而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 初,楚子玉自爲瓊弁玉纓,未之服也。先戰,夢河神謂己曰:「畀餘,餘賜女孟諸之麋。」弗致也。大心與子西使榮黃諫,弗聽。榮季曰:「死而利國。猶或爲之,況瓊玉乎?是糞土也,而可以濟師,將何愛焉?」弗聽。出,告二子曰:「非神敗令尹,令尹其不勤民,實自敗也。」既敗,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子西、孫伯曰:「得臣將死,二臣止之曰:『君其將以爲戮。』」及連谷而死。晉侯聞之而後喜可知也,曰:「莫餘毒也已!蒍呂臣實爲令尹,奉己而已,不在民矣。」 或訴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奉夷叔以入守。 六月,晉人復衛侯。甯武子與衛人盟於宛濮,曰:「天禍衛國,君君臣不協,以及此憂也。今天誘其衷,使皆降心以相從也。不有居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扞牧圉?不協之故,用昭乞盟於爾大神以誘天衷。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後,行者無保其力,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衛侯先期入,寧子先,長佯守門以爲使也,與之乘而入。公子顓犬、華仲前驅。叔孫將沐,聞君至,喜,捉髮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之股而哭之。顓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 城濮之戰,晉中軍風於澤,亡大旆之左旃。祁瞞奸命,司馬殺之,以徇於諸侯,使茅伐代之。師還。壬午,濟河。舟之僑先歸,士會攝右。秋七月丙申,振旅,愷以入於晉。獻俘授馘,飲至大賞,徵會討貳。殺舟之僑以徇於國,民於是大服。 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民服。《詩》雲:『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不失賞刑之謂也。」 冬,會於溫,討不服也。 衛侯與元咺訟,甯武子爲輔,金鹹莊子爲坐,士榮爲大士。衛侯不勝。殺士榮,刖金鹹莊子,謂寧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於京師,置諸深室。寧子職納橐饘焉。元咺歸於衛,立公子瑕。 是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於河陽。」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 壬申,公朝於王所。 丁丑,諸侯圍許。 晉侯有疾,曹伯之豎侯孺貨筮史,使曰:「以曹爲解。齊桓公爲會而封異姓,今君爲會而滅同姓。曹叔振鐸,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且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也。與衛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同罪異罰,非刑也。禮以行義,信以守禮,刑以正邪,舍此三者,君將若之何?」公說,復曹伯,遂會諸侯於許。 晉侯作三行以御狄,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蔑將左行。
佳句
暫無內容
翻譯
二十八年春季,晉文公準備攻打曹國,向衛國借路。衛國不答應。回來,從南河渡過黃河,入侵曹國,攻打衛國。正月初九日,佔取了五鹿。二月,郤縠死。原軫率領中軍,胥臣輔助下軍,把原軫提升,是爲了重視才德。晉文公和齊昭公在斂盂結盟。衛成公請求參加盟約,晉國人不答應。衛成公想親附楚國,國內的人們不願意,所以趕走了他們的國君,來討好晉國。衛成公離開國都住在襄牛。 公子買駐守在衛國,楚國人救援衛國,沒有得勝。魯僖公害怕晉國,殺了公子買來討好晉國。騙楚國人說:“他駐守沒到期就想回來,所以殺了他。” 晉文公發兵包圍曹國,攻城,戰死的人很多。曹軍把晉軍的屍體陳列在城上,晉文公很擔心。聽了士兵們的主意,聲稱“在曹國人的墓地宿營”。軍隊轉移。曹國人恐懼,把他們得到的晉軍的屍體裝進棺材運出來,晉軍由於曹軍恐懼而攻城。三月初八日,進入曹國,責備曹國不任用僖負羈,做官坐車的反倒有三百人,並且說當年觀看自己洗澡,現在罪有應得。下令不許進入僖負羈的家裏,同時赦免他的族人,這是爲了報答恩惠。魏犫、顛頡發怒說:“不替有功勞或者苦勞的人着想,還報答個什麼恩惠?”放火燒了僖負羈的家。魏犫胸部受傷,晉文公想殺死他,但又愛惜他的才能,派人去慰問,同時觀察病情。如果傷勢很重,就準備殺了他。魏犫捆緊胸膛出見使者,說:“由於國君的威靈,難道我敢圖安逸嗎!”說着就向上跳了很多次,又向前跳了很多次。晉文公於是就饒恕了他,而殺死顛頡通報全軍,立舟之僑作爲車右。 宋國派門尹般到晉軍中報告危急情況。晉文公說:“宋國來報告危急情況,不去救他就斷絕了交往,請求楚國解圍,他們又不答應。我們想作戰,齊國和秦國又不同意。怎麼辦?”先軫說:“讓宋國丟開我國而去給齊國、秦國贈送財禮。假借他們兩國去請求楚國。我們逮住曹國國君,把曹國、衛國的田地分給宋國。楚國喜歡曹國、衛國,一定不答應齊國和秦國的請求。齊國和秦國對宋國的財禮喜歡,而對楚國的固執很生氣,能夠不打仗嗎?”晉文公很高興,拘捕了曹共公,把曹國和衛國的田地分給了宋國人。楚成王進入申城並住下來,讓申叔離開穀地,讓子玉離開宋國,說:“不要去追逐晉國軍隊!晉文公在外邊,十九年了,而果然得到了晉國。險阻艱難,都嘗過了;民情真假,也都知道了。上天給予他年壽,同時除去了他的禍害,上天所設置的,難道可以廢除嗎?《軍志》說:‘適可而止。’又說:‘知難而退。’又說:‘有德的人不能抵擋。’這三條記載,適用於晉國。” 子玉派遣伯棼向成王請戰,說:“不敢說一定有功勞,願意藉此堵塞奸邪小人的口。”楚成王發怒,少給他軍隊,只有西廣、東宮和若敖的一百八十輛戰車跟去。 子玉派宛春到晉軍中報告說:“請恢復衛侯的君位,同時把土地退還曹國,我也解除對宋國的包圍。”子犯說:“子玉無禮啊!給君王的,只是解除對宋國的包圍一項,而要求君王給出的,卻是復衛封曹兩項。這次打仗的機會不可失掉了。”先軫說:“君王應該答應他的請求。安定別人叫做禮,楚國人一句話安定三國,我們一句話而使它們滅亡。我們就無禮,拿什麼來作戰呢?不答應楚國的請求,這是拋棄宋國;救援了又拋棄他,將對諸侯說什麼?楚國有三項恩惠,我們有三項怨仇,怨仇已經太多了,準備拿什麼作戰?不如私下裏答應恢復曹國和衛國來離間他們,逮了宛春來激怒楚國,等打起仗再說。”晉文公很高興。於是把宛春囚禁在衛國,同時私下裏允諾恢復曹、衛。曹、衛就與楚國斷絕邦交。 子玉發怒,追逐晉軍。晉軍撤退。軍吏說:“以國君而躲避臣下,這是恥辱;而且楚軍已經疲勞不堪,爲什麼退走?”子犯說:“出兵作戰,有理就氣壯,無理就氣衰,哪裏在於在外邊時間的長短呢?如果沒有楚國的恩惠,我們到不了這裏。退三舍躲避他們,就是作爲報答。背棄恩惠而說話不算數,要用這個來蔽護他們的敵人,我們缺理而楚國有理,加上他們的士氣一向飽滿,不能認爲是衰疲。我們退走而楚軍回去,我們還要求什麼?如果他們不回去,國君退走,而臣下進犯,他們就缺理了。”晉軍退走三舍。楚國騎士要停下來,子玉不同意。 夏季,四月初一日,晉文公、宋成公、齊國的國歸父、崔夭、秦國的小子憖駐在城催。楚軍背靠着險要的地方紮營,晉文公擔心這件事。聽到士兵唸誦說:“休耕田裏的綠草繁茂,丟開舊草而對新的加以犁鋤。”晉文公很疑惑。子犯說:“出戰吧!戰而得勝,一定得到諸侯;如果不勝,我國外有大河,內有高山,一定沒有什麼害處。”晉文公說:“對楚國的恩惠怎麼辦?”欒枝說:“漢水以北的姬姓諸國,楚國都把它們吞併完了。想着小恩惠,而忘記大恥大辱,不如出戰。”晉文公夢中和楚王搏鬥,楚王伏在自己身上咀嚼自己的腦漿,因而害怕。子犯說:“吉利。我得到上天,楚國伏罪,而且我們已經安撫他們了。” 子玉派遣鬬勃向晉國挑戰,說:“請和君王的鬥士作一次角力遊戲,君王靠在車橫板上觀看,得臣可以陪同君王一起觀看了。”晉文公派遣欒枝回答說:“我們國君知道您的意思了。楚君的恩惠,沒有敢忘記,所以待在這裏。我們以爲大夫已經退兵了,臣下難道敢抵擋國君嗎?既然大夫不肯退兵,那就煩大夫對貴部將士們說:‘準備好你們的戰車,忠於你們的國事,明天早晨將再見面。’”晉國戰車七百輛,裝備齊全。晉文公登上有莘的廢城觀看軍容,說:“年少的和年長的,排列有序,合於禮,可以使用了。”就命令砍伐山上的樹木,以增加武器。 初二日,晉軍在莘北擺開陣勢,胥臣讓下軍分別抵擋陳、蔡軍隊。子玉用若敖的一百八十乘率領中軍,說:“今天一定滅掉晉國了。”子西率領左軍,子上率領右軍。胥臣把馬蒙上老虎皮,先攻陳、蔡兩軍。陳、蔡兩軍奔逃,楚軍的右翼部隊潰散。狐毛派出前軍兩隊擊退楚軍的潰兵。欒枝讓車子拖着木柴假裝逃走,楚軍追擊,原軫、郤溱率領中軍的公族攔腰襲擊。狐毛、狐偃率領上軍夾攻子西,楚國的左翼部隊潰散。楚軍大敗。子玉及時下令收兵,得以不敗。 晉軍休整三天,喫楚軍留下的糧食,到初六日起程回國。二十七日,到達衡雍,爲天子在踐土建造了一座王宮。 這一戰役之前的三個月,鄭文公派軍隊到楚國助戰,因爲楚軍已經失敗而害怕了,派遣子人九和晉國講和。晉國的欒枝進入鄭國和鄭文公訂立盟約。 五月初九日,晉文公和鄭文公在衡雍結盟。初十日,把楚國的戰俘獻給周襄王:駟馬披甲的戰車一百輛,步兵一千人。鄭文公作爲相禮,用的是周平王時的禮儀。十二日,周襄王設享禮用甜酒招待晉文公,又允許他向自己回敬酒。周襄王命令尹氏和王子虎、內史叔興父用策書任命晉文公爲諸侯的領袖,賜給他大輅車、戎輅車以及相應的服裝儀仗,紅色的弓一把、紅色的箭一百枝,黑色的弓十把和箭一千枝,黑黍加香草釀造的酒一卣,勇士三百人,說:“天子對叔父說:‘恭敬地服從天子的命令,以安撫四方諸侯,懲治王朝的邪惡。’”晉文公辭謝三次,然後接受命令,說:“重耳謹再拜叩頭,接受和宣揚天子的重大賞賜和命令。”接受了策書就離開成周。從進入成周到離開,三次朝見周王。 衛成公聽說楚軍失敗,害怕,逃亡到楚國,又到了陳國,派遣元咺奉事叔武去接受盟約。二十六日,王子虎和諸侯在天子的庭院裏盟誓,約定說:“全部輔助王室,不要互相傷害!誰要違背盟約,就要受到神的誅殺,使他軍隊顛覆,不能享有國家,直到你的玄孫,不論老小。”君子認爲這次結盟是守信用的,認爲晉國在這次戰役中能夠用道德來進攻。 當初,楚國的子玉自己製作了鑲玉的馬冠馬鞅,還沒有使用。作戰之前,夢見黃河河神對他說:“送給我,我賜給你孟諸的水草地。”子玉沒有送去。他兒子大心和子西派榮黃勸諫,子玉不聽。榮黃說:“死而有利於國家,尚且還要去做,何況是美玉呢?和國家比起來這不過是糞土罷了。如果可以使軍隊成功,有什麼可惜的?”子玉仍然不肯。榮黃出來告訴兩個人說:“不是神明讓令尹失敗,令尹不以百姓的事情爲重,實在是自取失敗啊。”子玉失敗之後,楚成王派使臣對子玉說:“申、息的子弟大多傷亡了,大夫如果回來,怎麼向申、息兩地的父老交代呢?”子西、大心對使臣說:“子玉本來要自殺的,我們兩個阻攔他說:‘不要自殺,國君還準備殺你呢。’”到達連穀,子玉就自殺了。 晉文公聽說子玉自殺的消息以後,喜形於色,說:“沒有人再來爲害於我了。蔿呂臣做令尹,不過是維護自己罷了,並不是爲了百姓。” 有人在衛成公面前毀謗元咺說:“他已立了叔武做國君了。”元咺的兒子角跟隨衛成公,衛成公派人殺了他。元咺並沒有因此而廢棄衛成公的命令,還是奉事叔武回國攝政。六月,晉國人聽任衛侯回國。甯武子和衛國官吏、大族等在宛濮結盟,說:“上天降禍衛國,君臣不和諧,所以才遭到這樣的憂患。現在天意保佑我國,讓大家放棄成見而互相聽從。沒有留下的人,誰來守衛國家?沒有跟隨君王的人,誰去保衛那些牧牛養馬的人?由於不和協,因此乞求在大神面前明白宣誓,以求天意保佑。從今天訂立盟約之後,在外的人不要仗恃自己的功勞,留下的人不要害怕有罪。誰要違背盟約,禍害就降臨到他頭上。神明和先君在上,加以懲罰誅殺。”國內的人們知道了這盟約,纔沒有二心。 衛成公比約定的日期先進入衛國,甯武子在衛成公之前,長牂把守城門,以爲他是國君的使者,和他同乘一輛車進入。公子歂犬、華仲作爲前驅,叔武正要洗髮,聽說國君來到,很高興,用手抓着頭髮跑出來,前驅卻把他射死了。衛成公知道他沒有罪,把頭枕在屍體的大腿上而哭他。歂犬逃跑,衛成公派人把他殺死了。元咺逃亡到晉國。 在城濮的戰役中,晉軍的中軍在沼澤地遇到大風,丟掉了前軍左邊的大旗。祁瞞犯了軍令,司馬把他殺了,並通報諸侯,派茅茷代替他。軍隊回來,六月十六日,渡過黃河,舟之僑擅自先行回國,士會代理車右。秋季,七月某一天,勝利歸來,高唱凱歌進入晉國,在太廟報告俘獲和殺死敵人的數字,飲酒犒賞,召集諸侯會盟和攻打有二心的國家。殺舟之僑並通報全國,百姓因此而大爲順服。君子認爲:“晉文公能夠嚴明刑罰,殺了顛頡、祁瞞、舟之僑三個罪人而百姓順服。《詩》說:‘施惠於中原國家,安定四方的諸侯’,說的就是沒有失去公正的賞賜和刑罰。” 冬季,僖公和晉文公、齊昭公、宋成公、蔡莊公、鄭文公、陳子、莒子、邾子、秦同人在溫地會見,商量出兵攻打不順服的國家。 衛成公和元咺爭訟,甯武子作爲衛成公的訴訟人,鍼莊子作爲衛成公的代理人,士榮作爲衛成公的答辯人。衛成公沒有勝訴。作爲諸侯領袖的晉國殺了士榮,砍了鍼莊子的腳,認爲甯武子忠誠而赦免了他。逮捕衛成公,把他送到京師,關在牢房裏。甯武子負責給衛成公送衣食。元咺回到衛國,立公子瑕爲國君。 這次溫地的會盟,晉文公召請周襄王前來,並且帶領諸侯朝見他,又讓周襄王打獵。孔子說:“以臣下而召請君主,是不能作爲榜樣的。”所以《春秋》記載說“天王狩於河陽”,天下本都是周王朝的地方,而這裏卻不是周襄王的地方了,而且是爲了表明晉國的功德而避諱的說法。 十月初七日,僖公到周襄王的住處朝覲。 十一月十二日,諸侯包圍許國。 晉文公有重病,曹共公的侍從侯獳賄賂晉文公的筮史,讓他把得病的原因說成是由於滅了曹國。他就對晉文公說:“齊桓公主持會盟而封異姓的國家,現在君王主持會盟而滅同姓的國家。曹國的叔振鐸,是文王的兒子;先君唐叔,是武王的兒子。而且會合諸侯而滅掉兄弟之國,這是不符合禮儀的;曹國和衛國一樣得到君王的諾言,但是不能一同復國,這是不講信用的;罪過相同而懲罰不同,這是不符合刑律的。禮儀用來推動道義,信用用來保護禮儀,刑律用來糾正邪惡。丟開了這三項,君王準備怎麼辦?”晉文公很高興,恢復了曹共公的君位,曹共公就在許國和諸侯會盟。 晉文公建立三個步兵師來抵抗狄人,荀林父將領中行,屠擊將領右行,先蔑將領左行。
評價
暫無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