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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

淚溼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山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
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詩集

註解

蝶戀花:詞牌名。
昌樂館:昌樂縣驛館,故址在今山東昌樂西北十里。
淚溼羅衣脂粉滿:四印齋本自注雲:“別作‘淚搵征衣脂粉暖’。”滿:同“漫”。
陽關:這裏指王維的《渭城曲》(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後人樂,曰《陽關曲》,亦稱《陽關》。蘇軾論《陽關三迭》唱法雲:“餘在密州,文勳長官以事至密,自雲得古本《陽關》,每句皆再唱,而第一句不疊。乃知古本三疊蓋如此”。《四疊陽關》蓋按蘇軾之言推之,或者第一句也疊,故稱四疊。究竟如何疊法,說法不一。宋劉仙倫《一剪梅》:“唱到陽關第四聲,香帶輕分。”
山又斷一說:水又斷。
蕭蕭:一作“瀟瀟”。孤館:孤獨寂寞的旅館。宋周邦彥《繞佛閣》:“樓觀迥出,高映孤館。”
方寸:即“方寸地”,指人的心。《三國志·諸葛亮傳》(徐庶)雲:“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宋孔平仲《大風發長蘆詩》:“紛然方寸亂,魂幹久不集。”
把:四印齋本自注:“別作有。”
東萊:即萊州,時爲明城爲官之地,今山東萊州市,曾名掖縣。蓬萊:傳說中的海上仙山名。《史記·秦始皇本紀》:“齊人徐芾(fú)具書言,海中有三神仙山,名爲蓬萊、方丈、瀛洲。”

簡介

這首詞作當寫於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秋天,時趙明誠爲萊州守,李清照從靑州赴萊州途中宿昌樂縣驛館時寄給其家鄉姊妹的。它通過詞人自靑州赴萊州途中的感受,表達她希望姐妹寄書東萊、互相聯繫的深厚感情。
「淚溼羅衣脂粉滿」,詞作開首詞人即直陳送別的難分難捨場面。詞人抓住姊妹送別的兩個典型細節來作文章:「淚」和「脂粉」,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無限的傷感。次寫「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熱淚縱橫,猶無法表達姊妹離別時的千般別恨,萬種離情,似唯有發之於聲,方能道盡惜別之痛,難分難捨之情。「四疊陽關」,蘇軾《論三疊歌法》中的說法可參爲註解:「舊傳《陽關》三疊,然今世歌者,每句再疊而已。若通一首言之,又是四疊。皆非是。若每句三唱,以應三疊之說,則叢然無復節奏。餘在密州,文勳長官以事至密,自雲得古本《陽關》。每句皆再唱,而第一句不疊,乃知古本三疊蓋如此。及在黃州,偶得樂天《對酒》雲:『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第四聲。』注云:『第四聲勸君更盡一杯酒』。以此驗之,若一句再疊,則此句爲第五聲;今爲第四聲,則第一句不疊審矣。」由此觀之,「四疊陽關」的說法無誤。「千千遍」則以誇張手法,極力渲染離別場面之難堪。値得注意的是,詞人寫姊妹的別離場面,竟用如此豪宕的筆觸,一來表現了詞人的筆力縱橫,頗具恣放特色,在其《鳳凰臺上憶吹簫》一詞中有「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即難畱」,似同出一機杼;二亦展現了詞人感情的深摯。「人道山長山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詞人的筆觸在結拍處一折,紛亂的思緒又轉回現實。臨別之際,姊妹們說此行路途遙遙,山長水遠,而今自己已行至「山斷」之處,不僅離姊妹們更加遙遠了,而且又逢上了蕭蕭夜雨,淅淅瀝瀝煩人心境,自己又獨處孤館,更是愁上加愁。詞作上闋從先回想,後抒寫現實,從遠及近,詞脈清晰。
下闋,詞人的思緒又回到離別時的場景,但筆觸則集中抒寫自己當時的心境。「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直陳自己在臨別之際,由於極度傷感,心緒不寧,以致在餞別宴席上喝了多少杯酒,酒杯的深淺也沒有印象。詞人以這一典型細節,真切而又形象地展現了當時難別的心境,同時也是「方寸亂」的最佳註釋。歇拍二句:「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詞人的思緒依然飄蕩在那令人難忘的別離場合,但詞作的筆力卻陡地一振,奏出與前面決然不同的充滿亮色的音符。詞人告慰姊妹們,東萊幷不象蓬萊那麼遙遠,只要魚雁頻傳,音訊常通,姊妹們還是如同廝守在一起。詞作至此,已不僅僅表現的是離情別緒,更表現了詞人深摯感人的骨肉手足之情。「蓬萊」,傳說中的仙山。李商隱《無題》詩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本詞不僅有李清照詞作特有的抒寫心理細膩、敏感的特點,更有筆力健拔、恣放的特色。以此特色來寫離別之情,對一個女詞人來說,尤顯難能可貴。

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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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

與姐妹們分手時,惜別的淚水打溼了衣衫,洇溼了雙腮,送別的《陽關曲》唱了一遍又一遍,縱有千言萬語,也難盡別情。而今身在異鄉,望萊州山長水遠。寄宿館所,秋雨瀟瀟,不禁感到無限悽清。
被離情別緒攪得心亂如麻,竟不知在餞行時姐妹們送別酒是如何喝下去的,那杯中酒是深是淺,都全不知道了。最後囑咐姐妹,你們要將音訊讓過往的大雁捎來,以慰我心,東萊畢竟不像蓬萊那樣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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