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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樓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
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
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爲梁甫吟。
                

詩集

註解

客心:客居者之心。
登臨:登高觀覽。臨,從高處往下看。
錦江:即濯錦江,流經成都的岷江支流。成都出錦,錦在江中漂洗,色澤更加鮮明,因此命名濯錦江。
來天地:與天地俱來。
玉壘:山名,在四川灌縣西、成都西北。變古今,與古今俱變。
玉壘浮雲變古今:是說多變的政局和多難的人生,捉摸不定,有如山上浮雲,古往今來一向如此。
北極:星名,北極星,古人常用以指代朝廷。
終不改:終究不能改,終於沒有改。
西山:指今四川省西部當時和吐蕃交界地區的雪山。
寇盜:指入侵的吐蕃集團。
“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句:這位兩句是說唐代政權是穩固的,不容篡改,吐蕃還是不要枉費心機,前來侵略。唐代宗廣德年間九月,吐蕃軍隊東侵,涇州刺史高暉投降吐蕃,引導吐蕃人攻佔唐都長安,唐代宗東逃陝州。十月下旬,郭子儀收復長安。十二月,唐代宗返回京城。同年十二月,吐蕃人又向四川進攻,佔領了松州、維州等地。
後主:劉備的兒子劉禪,三國時蜀國之後主。曹魏滅蜀,他辭廟北上,成亡國之君。
還祠廟:意思是,詩人感嘆連劉禪這樣的人竟然還有祠廟。這事借眼前古蹟慨嘆劉禪榮幸佞臣而亡國,暗諷唐代宗信用宦官招致禍患。成都錦官門外有蜀先主(劉備)廟,西邊爲武侯(諸葛亮)祀,東邊爲後主祀。還,仍然。
聊爲:不甘心這樣做而姑且這樣做。
梁甫吟:古樂府中一首葬歌。這裏代指此詩。。《三國志》說諸葛亮躬耕隴畝,好爲《梁甫吟》。藉以抒發空懷濟世之心,聊以吟詩以自遣。這裏的《梁甫吟》即指這首詩。

簡介

此詩是一首感時撫事的詩。作者寫登樓望見無邊春色,想到萬方多難,浮雲變幻,不免傷心感喟。進而想到朝廷就像北極星座一樣,不可動搖,即使吐蕃入侵,也難改變人們的正統觀念。最後坦露了自己要效法諸葛亮輔佐朝廷的抱負,大有澄清天下的氣概。
全詩寄景抒情,寫登樓的觀感,俯仰瞻眺,融山川古蹟、個人情思爲一體,語壯境闊,寄慨遙深,都從空間着眼,體現了詩人沉鬱頓挫的藝術風格。

佳句

  • 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
  •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翻譯

登上高樓滿懷傷感看繁花,萬方多艱難令人觸目驚心。
在這戰亂時候我登上此樓,世事如玉壘山變幻的浮雲。
聖朝就像北極星永保氣運,盜寇侵河山只能徒勞興嘆。
可憐後主只剩祠廟可歸還,姑且在黃昏時吟誦《梁甫吟》。

評價

《石林詩話》:七言難於氣象雄渾,句中有力,而紆徐不失言外之意。自老杜“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與“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等句之後,常恨無復繼者。
《瀛奎律髓》:老杜七言律詩一百五十九首,當寫以常玩,不可暫廢。今“登覽”中選此爲式。“錦江”、“玉壘”一聯,景中寓情;後聯卻明說破,道理如此,豈徒模寫江山而已哉!
《唐詩品彙》:劉雲:“先主廟中乃亦有後主,此亡國者何足祠!徒使人思諸葛《梁父》之恨而已。《梁甫吟》亦興廢之感也。武侯以之。”
《唐詩歸》:譚雲:“常人以‘花近高樓’,何傷心之有?心亦有粗細雅俗,非其人不知。”鍾雲:“對花傷心,亦詩中常語,情景生於‘近高樓’三字(首句下)。”鍾雲:“動不得,卻不板樣(‘錦江春色’二句下)。”鍾雲:“七字蓄意無窮(‘可憐後主’句下)。”
《杜臆》:此詩妙在突然而起,情理反常,令人錯愕;而傷之故,至末始盡發之,時竟不使人知,此作詩者之苦心也……首聯寫登臨所見,意極憤懣,詞猶未露,此亦急來緩受,文法固應如是。言錦江春水與天地俱來,而玉壘雲浮與古今俱變,俯視宏闊,氣籠宇宙,可稱奇傑。而佳不在是,止借作過脈起下。雲“北極朝廷”如錦江水源遠流長,終不爲改;而“西山寇盜”如玉壘浮雲,悠起悠滅,莫來相侵。……“終”、“莫”二字有微意在。
《瀛奎律髓匯評》:馮班:“拘情景便非高手。”查慎行:“發端悲壯,得籠罩之勢。”紀昀:“何等氣象!何等寄託!如此種詩,如日月終古常見而光景常新。”無名氏(乙):“起情景悲輳,三、四壯麗不板,五、六忠赤生動,結蒼深,一字不懈,殆亦可冠長句。”
《唐詩鏡》:三、四空頭,且帶俚氣,凡說豪、說霸、說高、說大、說奇、說怪,皆非本色,皆來人憎。第五句有疵,結二語渾渾大家。
《杜詩集評》:李因篤雲:“造意大,命格高,真可度越諸家。”
《唐詩訓解》:起二句呼應。後六句皆所以傷心之實。因登樓而望西北,上句有興亡之感,落句公以自況。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敬曰:“三、四宏麗奇幻,結含意深渾,自是大家”,蔣一葵曰:“起二句呼應,後六句皆所以傷心之實。第三句野馬絪縕,極自萬里;第四句蒼狗變化,瞬息千年。五、六因登樓而望西北,末上句有興亡之感,落句自況。”徐中行曰:“天地、古今,直包括許多景象情事。”郭浚曰:“此詩悲壯,句句有力,須看他用字之妙。”黃家鼎曰:“觸時感事,一讀一悲愴。”周珽曰:“酸心之語,驚心之筆,落紙自成悲風淒雨之狀。”
《唐風定》:胸中闊大,亦自諸家不及。
《杜詩詳註》:朱瀚曰:“俯視江流,仰觀山色,矯首而北,矯首而西,切登樓情事;又登樓以望荒祠,因念及臥龍一段忠勤,有功於後主,傷今無是人,以致三朝鼎沸,寇盜頻仍,遂彷徨徙倚,至於日暮,猶爲《梁甫吟》,而不忍下樓,其自負亦可見矣。”
《唐詩歸折衷》:吳敬夫雲:“氣色語,然已藏下感時意矣(‘玉壘浮雲’句下)。”唐士雅雲:“警吐蕃須峻,三字甚健。”敬夫雲:“詞氣太婉,於情事未稱(‘西山寇盜’句下)。”
《唐詩貫珠》:五、六與“今”字有血脈,結則弔古之意。
《唐宋詩醇》:申涵光曰:“‘北極’、‘南山’二語,可抵一篇《王命論》。”
《唐詩別裁》:氣象雄偉,籠蓋宇宙,此杜詩之最上者。
《杜詩鏡銓》:首二句倒裝突兀。李子德雲:“造意大,命格高,真可度越諸家。”吳東巖曰:“‘可憐’字、‘還’字、‘聊爲’字,傷心之故,只在吞吐中流出。”
《唐詩近體》:律法甚細,隱衷極厚,不獨以雄渾高闊之象,陵轢千古。妙在倒裝(“花近高樓”二句下)。
《增訂唐詩摘鈔》:次句只了“傷客心”三字。下最難接。看此詞句渾雅,而興韻無虧,絕不墮怒罵一流。首二句在後人必雲:“花近高樓此一臨,萬方多難客傷心。”蓋不知唐賢運意曲折,造句參差之妙耳。若尾聯之寓意保曲,更萬非所及。全詩以“傷客心”三字作骨。
《網師園唐詩箋》:雄渾天成,蘢罩一切。錢箋謂代宗任用程元振、魚朝恩致蒙塵之禍,故以後主之任黃皓比之。
《歷代詩法》:虛處取神,其實一字不閒投,逐句接遞,故爲奇絕。
《峴傭說詩》:起得沉厚突兀。若倒裝一轉,“萬方多難此登臨,花近高樓傷客心”,便是平調。此祕決也。
《唐七律選》:自“花近高樓”起便意興勃發。下句雖奇廓,然故平實有至理,總是縱橫千萬裏,上下千百年耳(首四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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