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貞:五言律,七言歌行,子美神矣,七言律,聖矣。五七言絕,太白神矣,七言歌行,聖矣,五言次之。太白之七言律於美之七言絕,皆變體爲之可耳。又曰:十首以前,少陵較難入。百首以後,青蓮較易厭。揚之則高華,抑之則沉實,有色有聲,有氣有骨,有味有態,濃淡淺深,奇正開闔,各極其則,吾不能不服膺少陵。
王嗣奭《杜臆》:公懷太白,欲與論文也。公與白同行同臥,論文舊矣。然於別後另有悟人。因憶向所與言,猶粗而未精,思重與論之。此公之篤於交誼也。
胡應麟:才超一代者李也,體兼一代者杜也。李如星懸日揭,照耀太虛。杜若地負海涵,包羅萬匯。李唯超出一代,故高華莫並,色相難求。杜唯兼綜一代,故利鈍雜陳,鉅細鹹蓄。又曰:李才高氣逸而調雄,杜體大思精而格渾。超出唐人而不離唐人者,李也。不盡唐調而兼得唐調者,杜也。
黃生《杜詩說》:五句寓言己憶彼,六句懸度彼憶己,七八遂明言之。
楊慎《升庵詩話》:杜工部稱庾開府曰“清新”。清者,流麗而不濁滯;新者,創見而不陳腐也。
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陳彝曰:“飄然思不羣”五字,得白之神。
金聖嘆《杜詩解》:“白也”對“飄然”,妙絕,只如戲筆。“白也”字出《檀弓》。
黃生、程志淳《唐詩摘鈔》:兩句對起,卻一意直下,杜多用此法。懷人詩必見其所在之地,送人詩必見其所往之地,詩中方有實境移不動。一結綰盡一篇之意。
徐增《而庵說唐詩》:此作前後解,截然分開,其明秀之氣,使人爽目。……“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渭北”下裝“春天樹”,“江東”下裝“日暮雲”,三字奇麗,不滅天半朱霞也。前後六句贊他者,是詩;與他細論者,也是詩,而此二句忽從兩邊境界寫來,憑空橫截,眼中直無人在。
《唐詩從繩》:此前後二切格。起二句雖對,卻一氣直下,唯其“思不羣”、所以詩“無敵”。又是倒因起法。“清新”似“庾開府”,“俊逸”似“鮑參軍”,徑作五字,名“硬裝句”。對“渭北樹”,望“江東雲”,頭上藏二字,名“藏頭句”。五己地,六彼地,懷人詩必其見所在之地,方有賣境。七、八何時重與“尊酒”,相對細酌“論文”,分裝成句。
張謙宜《繭齋詩談》:“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景化爲情,造句三昧也。似不用力,十分沉着。
喬億《劍溪說詩》:杜詩“俊逸鮑參軍”,“逸”字作奔逸之逸,才托出明遠精神,即是太白精神,今人多作閒逸矣。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醇》:頸聯遂爲懷人粉本,情景雙關,一何蘊藉!
沈德潛《唐詩別裁》:少陵在渭北,太白在江東,寫景而離情自見(“渭北”二句下)。
浦起龍《讀杜心解》:此篇純於詩學結契上立意。方其聚首稱詩,如逢庾、鮑,何其快也,一旦春雲迢遞,“細論”無期,有黯然神傷者矣。四十字一氣貫注,神駿無匹。
楊倫《杜詩鏡銓》:蔣雲:“細”字對三、四句看,自有微意(“重與”句下)。首句自是閱盡甘苦,上下古今,甘心讓一頭地語,竊謂古今詩人,舉不能出杜之範圍,惟太白天才超逸絕塵。杜所不能壓倒,故尤心服,往往形之篇什也。
李調元《雨村詩話》:“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羣。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又不似稱白詩,亦直公自寫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