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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別

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
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
結髮爲君妻,席不暖君牀。
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
君行雖不遠,守邊赴河陽。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養我時,日夜令我藏。
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
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黃。
勿爲新婚念,努力事戎行。
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
自嗟貧家女,久致羅襦裳。
羅襦不復施,對君洗紅妝。
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
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詩集

註解

兔絲:即菟絲子,一種蔓生的草,依附在其他植物枝幹上生長。比喻女子嫁給征夫,相處難久。
結髮:這裏作結婚解。
君妻:一作「妻子」。
無乃:豈不是。
河陽:今河南孟縣,當時唐軍與叛軍在此對峙。
身:身份,指在新家中的名份地位。唐代習俗,嫁後三日,始上墳告廟,纔算成婚。僅宿一夜,婚禮尚未完成,故身份不明。
姑嫜(zhāng):婆婆、公公。
藏:躲藏,不隨便見外人。
歸:古代女子出嫁稱「歸」。
將:帶領,相隨。這兩句即俗語所說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往死地:指「守邊赴河陽」。
死地:冒死之地。
迫:煎熬、壓抑。
中腸:內心。
蒼黃:同「倉皇」,匆促、慌張。這裏意思是多所不便,更麻煩。
事戎行:從軍打仗。
戎行:軍隊。
「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句:意謂婦女隨軍,會影響士氣。揚:高昂。
久致:許久才製成。
襦(rú):短衣。
裳:下衣。
不復施:不再穿。
洗紅妝:洗去脂粉,不再打扮。
雙翔:成雙成對地一起飛翔。此句寫出了女子的寂寞和對那些能夠成雙成對的鳥兒的羨慕。
錯迕(wǔ):錯雜交迕,就是不如意的意思。
永相望:永遠盼望重聚。表示對丈夫的愛情始終不渝。

簡介

《新婚別》是唐代詩人杜甫創作的新題樂府組詩「三吏三別」之一。此詩描寫了一對新婚夫妻的離別,塑造了一個深明大義的少婦形象。結婚第二天丈夫就要趕赴戰場,新娘雖然悲痛得心如刀割,但她同樣認識到,丈夫的生死、愛情的存亡,與國家民族的命運,是不可分割地連結在一起的,要實現幸福的愛情理想,必須作出犧牲。於是,她強忍悲痛鼓勵丈夫參軍,同時堅定地表達至死不渝的愛情誓言。全詩模擬新婦的口吻自訴怨情,寫出了當時人民面對戰爭的態度和複雜的心理,深刻地揭示了戰爭帶給人民的巨大不幸。這是一首高度思想性和完美藝術性結合的作品,既有大膽的浪漫的藝術虛構,又具有現實主義的精雕細琢的特點。

佳句

  • 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
  •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翻譯

菟絲把低矮的蓬草和大麻纏繞,它的蔓兒怎麼能爬得遠!
把女兒嫁給就要從軍的人哪,倒不如早先就丟在大路旁邊!
我和你做了結髮夫妻,連牀蓆一次也沒能睡暖;
昨天晚上草草成親,今天早晨便匆匆告別,這婚期豈不是太短,太短!
你到河陽去作戰,離家雖然不遠,可已經是邊防前線;
我們還沒有舉行拜祭祖先的大禮呀,叫人怎麼好去把公婆拜見?
我做女兒的時光,不論黑夜還是白天,爹媽從不讓我拋頭露面;
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今我嫁到你家,爹媽盼的是平平安安!
你今天就要上戰場,我衹得把痛苦埋藏在心間;
多想跟你一塊兒去呀,衹怕是形勢緊急,軍情多變。
你不用爲新婚離別難過啊,要在戰爭中爲國家多多出力;
我不能隨你去,婦女跟着軍隊,恐怕會影響士氣。
唉!我本是窮人家女兒,好不容易纔制辦了這套絲綢的嫁衣;
可從現在起我就把它脫掉,再當面洗掉脂粉,一心一意等着你!
你看,天上的鳥兒都自由自在地飛翔,不論大的小的,全是成對成雙;
可人世間不如意的事兒本來就多啊,但願你和我兩地同心,永不相忘!

評價

《鶴林玉露》:《國風》:「豈尤膏沐,誰適爲容。」杜詩:「羅襦不復施,對行洗紅妝」,尤爲悲矣。《國風》之後,唯杜陵爲不可及者,此類是也。
《唐詩品彙》:劉雲:曲折詳至,縷縷凡七轉,微顯條達。
《雨航雜錄》:杜子美《新婚別》雲:「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黃」,《無家別》雲:「存者無消息,死者爲塵泥」又「久行見空巷,日瘦氣慘悽」;杳眇之極,足泣鬼神。
《唐詩歸》:鍾雲:「無乃」二字,新婦口語、衹得如此(「無乃」句下)。鍾雲:五字吞吐難言,羞、恨俱在其中(「形勢」句下)。鍾雲:絕是婦人對男子勉強別離口角(「勿爲」二句下)。鍾雲:「對君」二字有意,妙!妙(「對君」句下)!鍾雲:軍中詩,男子要他忠厚,女子要他貞烈,看杜老胸中三代!
《詩源辨體》:《石壕》、《新安》、《新婚》、《垂老》、《無家》等,敘情若訴,皆苦心精思,盡作者之能,非卒然信筆所能辦也。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王深甫曰:此詩所怨,盡其常分而能不忘禮義。周珽曰:起興「兔絲」,願情「雞狗」,羨心「百鳥」,合情理、事勢、節義,以勸勉誓守。如怨如訴,如泣如慕,一腔幽衷,令人讀不得。胡應麟曰:起四語,子美之極力於漢者也。然音節太亮,自是子美語。陸時雍曰:此作氣韻,不減漢魏。「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建安中亦無此深至語。吳山民:「自嗟」一字,含幾許悽側,又極溫厚。
《杜臆》:起來四句,是真樂府,是《三百篇》興起法。「暮婚晨告別」是詩柄。……「洗紅妝」加「對君」二字,精妙。
《唐詩快》:少陵《新安》、《石壕吏》,與《新婚》、《垂老》、《無家別》五篇皆可泣鬼,而引篇尤爲悲慘。
《杜詩說》:此下三題相似,獨新婚之婦,起難設辭,故特用比興發端。《新安吏》以下,述當時征戍之苦,其源出於「變風」、「變雅」,而植體於蘇、李、曹、劉之間。
《杜詩詳註》:陳琳《飲馬長城窟行》設爲問答,此「三吏」、「三別」請篇所自來也。而《新婚》一章,敘室家離別之情,及夫婦始終之分,全祖樂府遺意,而沉痛更爲過之。此詩「君」字凡七見:「君妻」、「君牀」、聚之暫也;「君行」、「君往」,別之速也;「隨君」,情之切也;「對君」,意之傷也;「與君永相望,志之貞且堅也。頻頻呼「君」幾於一聲一淚。
《初白庵詩評》:語淺情深,從古樂府得來。
《唐詩別裁》:與《東山》「零雨」之詩並讀,吋之盛衰可知矣。「君今往死地」以下,層層轉換,發乎情,止乎禮義,得《國風》之旨矣。
《說詩晬語》:少陵《新婚別》雲:「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近於怨矣。
《杜詩鏡銓》:李安溪雲:小窗嚅喁,可泣鬼神,此《小戎》「板屋」之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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