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輸入搜索內容,並按回車鍵開始搜索...

世說新語 · 棲逸第十八

阮步兵嘯,聞數百步。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鹹共傳說。阮籍往觀,見其人擁膝巖側。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籍商略終古,上陳黃、農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仡然不應。復敘有爲之教,棲神導氣之術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籍因對之長嘯。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復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口酋)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谷傳響。顧看,乃向人嘯也。
嵇康遊於汲郡山中,遇道士孫登,遂與之遊。康臨去,登曰:“君纔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
山公將去選曹,欲舉嵇康;康與書告絕。
李廞是茂曾第五子,清貞有遠操,而少羸病,不肯婚宦。居在臨海,住兄侍中墓下。既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禮之,故闢爲府掾。廞得箋命,笑曰:“茂弘乃復以一爵假人!”
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減驃騎?”
阮光祿在東山,蕭然無事,常內足於懷。有人以問王右軍,右軍曰:“此君近不驚寵辱,雖古之沉冥,何以過此?”
孔車騎少有嘉遁意,年四十餘,始應安東命。未仕宦時,常獨寢,歌吹自箴誨,自稱孔郎,遊散名山。百姓謂有道術,爲生立廟。今猶有孔郎廟。
南陽劉驎之,高率善史傳,隱於陽岐。於時符堅臨江,荊州刺史桓衝將盡訏謨之益,徵爲長史,遣人船往迎,贈貺甚厚。驎之聞命,便升舟,悉不受所餉,緣道以乞窮乏,比至上明亦盡。一見衝,因陳無用,翛然而退。居陽岐積年,衣食有無常與村人共。值己匱乏,村人亦如之。甚厚,爲鄉閭所安。
南陽翟道淵與汝南周子南少相友,共隱於尋陽。庾太尉說周以當世之務,周遂仕,翟秉志彌固。其後周詣翟,翟不與語。
孟萬年及弟少孤,居武昌陽新縣。萬年遊宦,有盛名當世,少孤未嘗出,京邑人士思欲見之,乃遣信報少孤,雲“兄病篤”。狼狽至都。時賢見之者,莫不嗟重,因相謂曰:“少孤如此,萬年可死。”
康僧淵在豫章,去郭數十里,立精舍。旁連嶺,帶長川,芳林列於軒庭,清流激於堂宇。乃閒居研講,希心理味,庾公諸人多往看之。觀其運用吐納,風流轉佳。加已處之怡然,亦有以自得,聲名乃興。後不堪,遂出。
戴安道既厲操東山,而其兄欲建式遏之功。謝太傅曰:“卿兄弟志業,何其太殊?”戴曰:“下官‘不堪其憂’,家弟‘不改其樂’。”
許玄度隱在永興南幽穴中,每致四方諸侯之遺。或謂許曰:“嘗聞箕山人,似不爾耳!”許曰:“筐篚苞苴,故當輕於天下之寶耳!”
範宣未嘗入公門。韓康伯與同載,遂誘俱入郡。範便於車後趨下。
郗超每聞欲高尚隱退者,輒爲辦百萬資,併爲造立居宇。在剡爲戴公起宅,甚精整。戴始往舊居,與所親書曰:“近至剡,如官舍。”郗爲傅約亦辦百萬資,傅隱事差互,故不果遺。
許掾好遊山水,而體便登陟。時人云:“許非徒有勝情,實有濟勝之具。”
郗尚書與謝居士善。常稱:“謝慶緒識見雖不絕人,可以累心處都盡。”
                

詩集

註解

暫無內容

簡介

棲逸,指避世隱居。囪古就有隱士,魏晉時代,戰亂頻仍,政治迫害日益加重,一些對現實不滿而想逃避的人或者有厭世思想的人更是羨慕起隱居生活,以寄託自己漠視世事的情懷。而那些不甘寂寞又不耐清苦的人,雖然追求榮華富貴,又想寄情山水,做所謂“朝隱”名士,也把隱士看成理想人物。在這種情況下,編纂者設《棲逸》一門。
在位者喜歡獵取舉逸拔才的美名,一些人也會借隱逸來沽名釣譽,獲取高位,故有第3、4 則欲羅致隱者的記述,第9 則點明周子南是先隱後做官。一般的名士也很羨慕隱士之名,例如第10 則記孟少孤隱居,使得“京邑人士思欲見之”。

佳句

暫無內容

翻譯

步兵校尉阮籍吹口哨兒,聲音能傳一兩裏遠。蘇門山裏,忽然來了個得道的真人,砍柴的人都這麼傳說。阮籍去看,看見那個人抱膝坐在山岩上;就登山去見他,兩人伸開腿對坐着。阮籍評論古代的事,往上述說黃帝,神農時代玄妙虛無的主張,往下考究夏。商。週三代深厚的美德,拿這些來問他,那人仰着個頭,並不回答。阮籍又另外說到儒家的德教主張,道家凝神導氣的方法,來看他的反應,他還是像原先那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阮籍便對着他長長地吹了一個口哨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着說:“可以再吹一次。”阮籍又吹了一次。待到意興已盡,便退下來,約莫回到半山腰處,聽到山頂上衆音齊鳴,好像幾部器樂合奏,樹林山谷都傳來回聲。阮籍回頭一看,原來是剛纔那個人在吹口哨兒。
嵇康到汲郡的山裏遊覽,遇見道士孫登,便和他交往。嵇康臨走時,孫登說:“您的才能是很高了,可是保身的方法還欠缺些。”
山濤將不再擔任選曹郎職務,想推薦檻康代替,嵇康寫信給他宣告絕交。
李廞是李茂曾的第五個兒子,爲人清正,有高尚的品德,可是從小就瘦弱多病,所以不肯結婚做官。他留在臨海郡,暫住在他哥哥侍中的陵園裏。他有了很大的名望以後,丞相王導想聘請並禮待他,所以調來做相府的屬官。李廞得到王導的任命信,笑着說:“茂弘竟然拿一個官爵來僱傭人。”
驃騎將軍何充的弟弟因爲情趣高尚而隱居,何充勸導他,要他出來做官。他回答說:“我老五的名望,何嘗比驃騎低!”。
光祿大夫阮裕隱居東山,清靜無爲,內心一直很自足。有人因此問右軍將軍王羲之,羲之說:“這位先生近來不因榮辱而動心,就是古時的隱士,又怎麼能超越這一點!”
車騎將軍孔愉年輕時有隱居的打算,到四十多歲,才接受安東將軍的任命出來做官。在沒有做官時,一直是獨自住在山中,歌詠吹彈,告誡自己謹言慎行,自稱孔郎,在名山大川漫遊散心。百姓認爲他有道術,給他立了個生廟。現在還有孔郎廟。
南陽人劉驎之,高尚直率,歷史知識很豐富,在陽歧村隱居。當時,苻堅南侵已經逼近長江,荊州刺史桓衝想盡力實現宏圖大略的效益,就聘劉驎之任長史,派人和船前去迎接他,贈送的禮物也很豐富。劉驎之只好從命,就上船出發,但桓衝所送的禮物一點也沒有收受,沿途拿來送給貧困的人,等走到上明,東西也送光了。他一見到桓衝,便陳述自己沒有才能,然後就啓由自在地辭去職務。他在陽歧住了多年,衣食向來是和村人互通有無的。碰到自己短缺了,村人也同樣幫助他。他是鄉鄰深感滿意的人。
南陽人翟道淵和汝南人周子南從小就很友好,兩人一道在尋陽縣隱居。太尉庾亮曾勸說周子南關心當代的國家大事,子南終於出來做官了;翟道淵卻更加堅定了隱居的志向。後來周去看望翟,翟下和他說話。
孟萬年和他弟弟孟少孤,住在武昌郡陽新縣。萬年外出做官在當時享有盛名。孟少孤沒有外出求過官,京都知名人士想見見他,便派信使給少孤報信說:“你哥哥病重。”少孤急急忙忙地趕到京都,見到他的當代賢達,投有誰不讚嘆、敬重他。於是他們評論說:“少孤既是這樣,萬年可以死而無憾了。”
康僧淵在豫章時,在離城幾十裏遠的地方修建居所,旁邊連着山嶺,一條大河像衣帶一樣繞着它,繁花似錦的樹林佈置庭院,清清的流水在房前激起浪花。康僧淵於是避人獨居研究解釋佛經,傾心義理旨趣。庚亮等人常常去看望他,看到他運用言談的手法,風度更加美好,加以他心曠神治地對待這一切,也能夠安閒自得,於是名聲大了起來。後來他忍受不了這種有名氣的生活,便離開了那裏。
戴安道已經在東山隱居,他哥哥又想爲國家建功立業。太傅謝安對他哥哥說:“你們兄弟倆的志向。事業,怎麼差異這麼大呢?”他哥哥回答說:“下官受不了那種憂愁,舍弟卻改不了那種樂趣。”
許玄度在會稽郡永興縣南幽深的巖洞中隱居,常常引來各處王侯的饋贈。有人對許玄度說:“我曾聽說過隱居箕山的人似乎並不是這樣做的呀。”許玄度說:“我得到的禮物不過是竹筐裝着的食物,這本來就比君位微薄呀。”
範宣不曾進過官署。有一次韓康怕和他一起坐車,就想誘騙他一起進郡府,範宣便急忙從車後溜下跑了。
郗超每逢聽說要尊重隱退者的時候,就爲他們籌措百萬錢,並且給他們蓋房子。在會稽郡刻縣給戴安道蓋了房子,非常精緻完備。戴安道剛前去居住時,給親友寫信說:“最近到了剡地,就好像住進官邪一樣。”郗超也爲傅約籌措了百萬錢,後來傅約隱居一事錯過了機會,所以饋贈沒有成爲事實。
司徒椽許玄度喜歡遊覽山水,而且身體健壯敏捷,便於登高。當時的人說:“許玄度不只有高雅的情趣,而且確有便於遊覽勝境的好身體。”
尚書都恢和謝慶緒居士很友好。常稱讚說:“謝慶緒的見識雖然不比別人高明,但是能夠勞心的事情一點也沒有。”

評價

暫無內容

評論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