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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說新語 · 忿狷第三十一

魏武有一妓,聲最清高,而情性酷惡。欲殺則愛才,欲置則不堪。於是選百人一時俱教。少時,還有一人聲及之,便殺惡性者。
王藍田性急。嘗食雞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舉以擲地。雞子於地圓轉未止,仍下地以屐齒蹍之,又不得,瞋甚,復於地取內口中,齧破即吐之。王右軍聞而大笑曰:“使安期有此性,猶當無一豪可論,況藍田邪?”
王司州嘗乘雪往王螭許。司州言氣少有牾逆於螭,便作色不夷。司州覺惡,便輿牀就之,持其臂曰:“汝詎復足與老兄計?”螭撥其手曰:“冷如鬼手馨,強來捉人臂!”
桓宣武與袁彥道樗蒱,袁彥道齒不合,遂厲色擲去五木。溫太真雲:“見袁生遷怒,知顏子爲貴。”
謝無奕性粗強。以事不相得,自往數王藍田,肆言極罵。王正色面壁不敢動,半日。謝去良久,轉頭問左右小吏曰:“去未?”答雲:“已去。”然後復坐。時人嘆其性急而能有所容。
王令詣謝公,值習鑿齒已在坐,當與並榻。王徙倚不坐,公引之與對榻。去後,語胡兒曰:“子敬實自清立,但人爲爾多矜咳,殊足損其自然。”
王大、王恭嘗俱在何僕射坐。恭時爲丹陽尹,大始拜荊州。訖將乖之際,大勸恭酒。恭不爲飲,大逼強之,轉苦,便各以裙帶繞手。恭府近千人,悉呼入齋,大左右雖少,亦命前,意便欲相殺。射無計,因起排坐二人之閒,方得分散。所謂勢利之交,古人羞之。
桓南郡小兒時,與諸從兄弟各養鵝共鬥。南郡鵝每不如,甚以爲忿。乃夜往鵝欄閒,取諸兄弟鵝悉殺之。既曉,家人鹹以驚駭,雲是變怪,以白車騎。車騎曰:“無所致怪,當是南郡戲耳!”問,果如之。
                

詩集

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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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忿狷(juàn),指憤恨、急躁。本篇所述;多是因一小事而生氣。仇視或性急的事例。第1 則記曹操只因一名歌女“情性酷惡,就把歌女殺了。一怒之下,濫殺無辜,可以看出統治者的殘酷。第6 則記王子敬去謝安家不肯與習鑿齒並榻而坐,只因王子敬出身士族,便仇視出身寒門的人,不肯屈尊。當時等級之森嚴,於此可見。至於描繪性情急躁者的表現,最生動的莫過於第2 則寫“王藍田性急”一事,這裏通過幾個小的動作把一個因性急而暴怒的人,繪影繪聲地刻劃了出來。所有這些,讓我們更清楚地看到豪門貴族的醜惡形象。

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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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

魏武帝曹操有一名歌女,她的歌聲特別清脆高亢,可是性情極其惡劣。曹操想殺了她,卻又愛惜她的才能;想赦免她,卻又難以忍受。於是就挑選了一百名歌女同時培養。不久,果有一名歌女的歌喉趕上了她,曹操便把那個性情惡劣的歌女殺了。
藍田侯王述性情急躁。有一次喫雞蛋,用筷子去戳雞蛋,沒有戳進去,就大發脾氣,拿起雞蛋扔到了地上。雞蛋在地上轉個不停,他就下地用木履齒去踩,又沒有踩破。他氣極了,再從地上撿起來放進口裏,咬破就吐了。右軍將軍王羲之聽說了,大笑起來,說:“假使安期有這種性格,尚且沒有一點可取,何況是藍田呢!”
司州刺史王胡之有一次冒雪前去王蠍府上。王胡之說話時的言談、態度稍爲冒犯了王螭,王螭便生氣不高興。王胡之覺得冒犯了他,就把坐牀挪近王螭身邊,拉着他的手臂說:“你難道值得和老兄計較!”王螭撥開他的手說:“冷得像鬼手一樣,還硬要來拉人家的胳膊!”
桓溫和袁彥道賭博,袁彥道擲五木的採數不合心意,竟然板着臉把五木扔掉了。溫太真說:“看見袁生把怒氣發泄到五木上,更知道顏子是可寶貴的。”
謝無奕性情粗暴固執。因爲一件事彼此不合,親自前去數落藍田侯王述,肆意攻擊謾罵。王述表情嚴肅地轉身對着牆,不敢動。過了半天,謝無奕已經走了很久,他纔回過頭問身旁的小官吏說:“走了沒有?”小官吏回答說:“已經走了。”然後才轉過身又坐回原處。當時的人讚賞他雖然性情急躁,可是能寬容別人。
中書令王子敬去拜訪謝安,正遇上習鑿齒已經在座,按禮法本應和習鑿齒並排坐;子敬卻來回走動,不肯落座,謝安拉着他坐在習鑿齒的對面。客人走後,謝安對胡兒說:“子敬確實是清高不隨俗,不過人爲地保持這樣多的傲慢、固執,特別會損害自己的天然本性。”
王大和王恭曾經一起在左僕射何澄家作客,王恭當時任丹陽尹,王大剛受任荊州刺史。到他們快要鬧彆扭的時候,王大勸王恭喝酒,王恭不肯喝,王大就強迫他,越來越急迫,隨即各自拿起裙帶纏在手上。王恭府中有近千人,全都叫來何澄家中;王大的隨從雖然少,也叫他們前來,雙方的意思是想要打起來。何澄沒有辦法,就站起來插入兩人中間坐着,才把兩人分開。人們所說的依仗權勢和財富的交往,古人認爲是可恥的。
南郡公桓玄還是小孩時,和堂兄弟們各自養鵝來鬥。桓玄因爲鵝常常鬥輸了,就非常惱恨他們的鵝。於是就在夜間到鵝欄裏。把堂兄弟的鵝全抓出來殺掉。天亮以後,家人全都被這事嚇呆了,說這是妖物作怪,去告訴車騎將軍桓衝。桓衝說:“沒有可能引來怪異,定是桓玄開玩笑罷了!”追問起來,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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